夜幕如一块沉甸甸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这座古老而森严的宅院。宅院里,烛火在屋内的桌案上艰难地跳动着,那昏黄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正如他们此刻那摇摇欲坠的命运一般。
屋内,他和她相对而坐,两人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憔悴,却又透着一种别样的凄美。逸轩,身姿依旧挺拔,可那眉眼间的忧愁却如浓云般化不开,他久久地凝视着婉儿,嘴唇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半晌才艰难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婉儿,”逸轩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之重,“事到如今,咱们是真的没了别的法子呀。这封建礼教,就像那冷酷无情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容不得咱们这区区儿女情长。活着,只能是在这无尽的折磨中煎熬,倒不如……倒不如以死相抗,或许还能在这黑暗的世道里,撞出一丝光亮来。”
婉儿早已是泪流满面,那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不断滑落,打湿了她身前的衣衫。她用那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手帕,想要借此止住那止不住的泪水,可悲伤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怎么也遏制不住。
“逸轩,我怎会不知呢。”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最痛处挤出来的,“我又何尝不怕死呀,只是一想到要与你阴阳两隔,这心啊,就像被生生撕裂了一般。咱们明明爱得这般纯粹,这般热烈,为何这世间就容不下咱们呢?为何那些冰冷的规矩、那些陈旧的礼教,就能这般轻易地将咱们拆散啊?”
逸轩心疼地看着婉儿,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婉儿那冰冷的小手,想要传递给她一些温暖,一些力量,可他自己的手却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婉儿,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逸轩强忍着眼中的泪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咱们的死,绝非毫无意义。这世道已然被封建礼教搅得乌烟瘴气,多少有情人都被它无情地拆散,受尽折磨。咱们若能以这性命相搏,兴许能让那些被蒙蔽了双眼的世人清醒过来,让后人不再遭受咱们如今这般痛苦啊。虽咱们无力彻底改变这吃人的礼教,可哪怕能在这黑暗中燃起一点小小的火花,那也是值得的呀。”
婉儿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逸轩,那眼中满是哀伤与不舍,却也渐渐多了一丝决绝。她咬着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逸轩,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这礼教给碾碎了。既然生不能相守,那便以死来证明咱们的爱吧,让世人都看看,咱们的感情是何等的坚贞,绝不是他们口中的大逆不道。”
说罢,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对方,仿佛要把对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待到那未知的黄泉路上,好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一眼认出彼此。
过了许久,逸轩缓缓松开婉儿的手,目光移向了桌上摆放着的纸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婉儿,咱们先写遗书吧,把心里那些话,那些对彼此的爱,对这世道的愤恨,还有对后人的期许,都一一写下来。也好让这世间知道,咱们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又是怀着怎样的不甘与希望离开的。”
婉儿轻轻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桌前,缓缓坐下。她拿起笔,却又停在了半空,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哀伤,转头看向逸轩,带着一丝无助问道:“逸轩,我这心里头乱得很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该从何写起了。这遗书,到底该怎么落笔才好呢?”
逸轩也跟着走到桌前,在婉儿身旁坐下,他轻轻拍了拍婉儿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思索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婉儿,你不妨就从咱们相识那一日开始写起吧。把咱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些相爱的瞬间,都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让人们知道,咱们的爱是自然而然生发的,是真心相付的,绝非这礼教所能随意评判、肆意践踏的。”
婉儿微微点头,像是从逸轩的话中找到了一丝头绪,她轻抿嘴唇,笔尖触碰着纸面,开始缓缓写道:“世间众人,见字如晤。吾乃婉儿,生于这礼教森严之世,本以为此生便只能遵循那千般规矩、万般束缚,浑浑噩噩地度过。却不想,命运让我与逸轩相逢于春日的湖畔,那一日,阳光正好,桃花灼灼而开,微风轻拂,吹落了花瓣如雪般飘落。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宛如那画中走出的仙人,就那样踏入了我的眼眸,自此,便在我心底种下了一颗名为爱的种子,再也无法拔除。”
婉儿一边写着,一边回忆着往昔的美好,眼泪又不自觉地模糊了双眼,可她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写道:“自那之后,那湖畔便成了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我们常于湖畔吟诗作画,他的才情、他的儒雅,让我越发倾心。我们一起谈论诗词歌赋里的风花雪月,分享着彼此心中的喜怒哀乐,不知不觉间,爱意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每一个与他相处的瞬间,都仿佛是上天恩赐的珍宝,让我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逸轩静静地看着婉儿书写,眼中满是温柔与深情,同时,也被那回忆勾起了心中的万般情绪,眼眶渐渐湿润了。待婉儿停下笔,他也拿起笔,接着写道:“我们深知,这份爱,在这封建礼教森严的世间,是不被允许的。门第之差,犹如那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天堑,难以跨越。家族之命,又如那高悬头顶的利刃,时刻威胁着我们。我们抗争过,多少次,我鼓起勇气向家中长辈诉说我们的真心,换来的却是严厉的责骂与无情的拒绝;婉儿你也曾哀求过,可得到的只是冰冷的目光和那‘门不当户不对’的冰冷话语。那一道道礼教的枷锁,越勒越紧,直至让我们濒临绝境,连那最后的一丝喘息空间都要被剥夺殆尽。”
婉儿放下笔,转头看向逸轩,眼中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说道:“逸轩,咱们的抗争为何如此无力呀?咱们只是想守着彼此,只是想遵循自己的心去爱一场,为何他们就看不到我们的真心呢?为何他们宁愿守着那冰冷的礼教,也不肯成全我们这一点小小的幸福呢?”
逸轩轻轻为婉儿擦去脸上的泪水,他的手停留在婉儿的脸颊上,温柔地摩挲着,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说道:“婉儿,这礼教积弊已久,已然在人们心中扎下了深深的根,蒙蔽了他们的双眼,让他们只知遵循古训,却不顾人心冷暖。在他们眼中,那些陈旧的规矩便是天经地义,容不得丝毫违背。可咱们不能就此屈服呀,哪怕是以死相谏,也要让他们知道,这世间还有比礼教更珍贵的东西,那便是真爱啊。咱们的爱,是这黑暗世道里的一抹亮色,绝不能被它轻易抹去。”
婉儿握紧了拳头,仿佛从逸轩的话中汲取到了力量,她又重新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边写边说道:“如今,我们已走投无路,这世间之大,却没有一处能容得下我们的爱情。唯有以死明志,用我们的性命,去敲响这沉闷世道的警钟。我们希望,我们的离去,能如一颗石子投入这死寂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能让这世间之人,停下那盲目追随礼教的脚步,静下心来,审视这封建礼教的残酷与荒谬。愿后人不再受我们这般痛苦,能自由地去追寻心中所爱,不必再被那无形的枷锁束缚,能在阳光下畅快地欢笑,尽情地去爱。”
逸轩看着婉儿写的内容,心中满是感慨,他接过笔,继续补充道:“我们虽死,可我们的爱将永存于世。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这世间能多一些宽容,多一些理解,少一些礼教的束缚,少一些无谓的牺牲。若能如此,我们也算死得其所了。愿我们的故事,能成为后人挣脱礼教牢笼的勇气,能让他们明白,真爱是值得用生命去扞卫的。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哪怕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也不要放弃心中所爱,不要向这不合理的世道低头。”
写完遗书,两人又将它们仔细地读了几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血与泪,饱含着他们对彼此的深情,对这世道的控诉,对未来的期许。那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有些模糊,却也更添了几分悲壮的意味。
婉儿把遗书叠好,放在一旁,看着逸轩,声音颤抖地说:“逸轩,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了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呀。只要你说一句,咱们就不去想那些了,哪怕偷偷地活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行啊。”
逸轩握住婉儿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婉儿,不能反悔了,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抗争,也是我们能为这世间做的一点事了。若是此刻退缩,那咱们之前所受的苦,所做的抗争,岂不都白费了吗?咱们不能让这礼教永远这般横行霸道,哪怕只有一丝改变的可能,咱们也要去试一试啊。”
婉儿咬着嘴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说道:“那好,逸轩,我听你的。只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我想再和你多待一会儿,多看看你。我怕……我怕到了那边,万一找不到你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