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7章圆月弯刀
他心里忽然又觉得有点歉意,因为他知道柳若松必将伤在他这一剑之下!
可是他错了。
“当”的一声,星光四溅。柳若松居然接住了这一招他本来绝对接不住的天外流星。
武当内家真气,非同小可,他是天一真人唯一的俗家弟子,内力之深厚,当然不是丁鹏能比得上的。
双剑交击,丁鹏几乎被震倒。他没有倒下去。
虽然他的剑已经被震出了缺口,虎口也已被震裂,可是他没有倒下去。因为他决心不让自己倒下去。
决心虽然是看不见的,却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关键,有时甚至比内力更重要。
他没有败,还要再战,刚才一定有什么疏忽,那一剑本是必胜的一剑。
柳若松却已收住了剑式,用一种很奇怪的眼色看着他。
钟展忽然道:“他还没有败。”
他确实是个正直的人,就因为这句话,丁鹏对他的厌恶,已全都变为了感激。
柳若松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还没有败。”
他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色在看着丁鹏,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刚才你使出的那一剑,就是你击败嵩阳郭正平的剑法”
丁鹏道:“是的。”
柳若松道:“你击败史定和葛奇两位时用的也是这一剑”
丁鹏道:“是的。”
柳若松道:“这真是你家传的剑法”
丁鹏道:“是的。”
柳若松认真想着,又问道:“令尊是哪一位”
丁鹏道:“家父八年前就已去世了。”
他并没有说出他父亲的名字,柳若松也没有再追问。
他的神色更奇怪,忽然转身去问那位谢先生,道:“刚才丁少侠使出的那一剑,谢先生想必已看得很清楚!”
谢先生微笑道:“这种高绝精妙的剑法,我实在不太懂,幸好总算还是看清楚了。”
柳若松道:“谢先生觉得那一剑如何”
谢先生道:“那一剑凌厉奇诡,几乎已经有昔年那位绝代奇侠燕十三‘夺命十三式’的威力,走的路子也仿佛相同,只可惜功力稍嫌不足而已。”
他笑了笑,又道:“这只不过是我随口乱说的,剑法我根本不太懂。”
他当然不是随口乱说的,神剑山庄门下,怎么会有不懂剑法的人
三十年前,燕十三天下,身经大小百余战,战无不胜,是天下公认唯一可以和谢家三少爷一决胜负的人。
他和谢晓峰后来是否曾经交手,究竟是谁胜谁负,至今还是个谜。
现在这位孤独的剑客虽然已经仙去,但是他的声名和他的剑法,却已不朽。
谢先生将丁鹏那一剑和他的夺命十三式相提并论,实在是丁鹏的荣宠。
柳若松微笑道:“谢先生这么说,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
丁鹏怔住。每个人都怔住。
受宠若惊的应该是丁鹏,怎么会是他。
钟展冷冷道:“谢先生夸赞丁鹏的剑法,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若松道:“有一点关系。”
钟展在冷笑。
柳若松不让他开口,又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前辈见闻之广,已与昔年作《兵器谱》的百晓生不相上下。”
钟展道:“我虽然没有百晓生的渊博,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我倒全都见识过。”
柳若松道:“前辈有没有看过那一剑”
钟展道:“没有。”
柳若松道:“谢先生呢”
谢先生道:“我一向孤陋寡闻,没有见识过的剑法,也不知有多少。”
柳若松淡淡地笑了笑,道:“两位都没有看过这一剑,只因为这一剑是在下创出来的。”
这句话实在很惊人。
最吃惊的当然是丁鹏,他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你说什么”
柳若松道:“我说的话丁少侠应该已经听得很清楚。”
丁鹏的热血已冲上头顶,道:“你……你有证据”
柳若松慢慢地转过身,吩咐童子:“你去请夫人把我的剑谱拿出来。”
对一个学剑的男人来说,世上只有两样是绝对不能和别人共享,也绝对不容别人侵犯的。
那就是他的剑谱和他的妻子。
柳若松是个男人,柳若松也学剑,他对他的剑谱和他的妻子当然也同样珍惜。
但是现在他却要他的妻子把他的剑谱拿出来,可见他对这件事处理的方法已经极慎重。
没有人再说什么,也没有人还能说什么。
柳若松做事一向让人无话可说。
剑谱很快就拿出来了,是柳夫人亲自拿出来的。
剑谱藏在一个密封的匣子里,上面还贴着封条,柳夫人面上也蒙着轻纱。
一层薄薄的轻纱,虽然掩住了她的面目,却掩不住她绝代的风华。
柳夫人本来就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而且出身世家,不但有美名,也有贤名。
有陌生人在,她当然不能以真面目见人。
她当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她将剑谱交给了钟展和谢先生。
谢先生的身份,钟展的正直,绝不容人怀疑,也没有人会怀疑。
柳夫人低头,看来也同样让人无话可说。
密封的匣子已开启。
剑谱是用淡色的素绢订成的,很薄,非常薄。
因为这不是武当的剑法,这是柳若松自创的《青松剑谱》。
武当的剑法博大精深,柳若松独创的剑法只有六招。
“最后的那一页,就是那一招。”
谢先生和钟展立刻将剑谱翻到最后一页,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当然绝不会去看自己不该看的事。
这是证据,为了丁鹏和柳若松一生的信誉,他们不能不看。
他们只看了几眼,脸上就都已变了颜色。
于是柳若松问:“刚才丁少侠使出的那一剑,两位是不是都已看得很清楚”
“是的。”
“刚才丁少侠说,那就是他用来击败史定、葛奇和郭正平的剑法,两位是不是也都听得很清楚”
“是的!”
“那一剑的招式、变化和精美,是不是和这本剑谱上的一招‘武当松下风’完全相同”
“是的。”
“在下和丁少侠是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一点钟展和谢先生都不能确定,所以他们问丁鹏。
丁鹏承认,点头。
于是柳若松又问:“这剑谱会不会是假造的”
“不会。”
就算看过丁鹏使出这一剑的人,也绝对没法子得到这一剑的精华。
这一点,谢先生和钟展都绝对可以确定。
于是柳若松长长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已经没有话可说了。”
丁鹏更无话可说。
虽然他自觉已长大成人,其实却还是个孩子,他生长在一个淳朴的乡村,离开家乡才三个多月,江湖中的诡谲,他怎么懂。
他只觉得心在往下沉,整个人都在往下沉,沉入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里,全身上下都已被紧紧绑住,他想挣扎,却挣不开,想喊,也喊不出。
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光明灿烂的远景,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钟展正在问柳若松:“你既然创出了这一招剑法,为什么从来没有使用过”
柳若松道:“我身为武当门下,而且以武当为荣,这一招只不过是我在无意间创出来的,我随手记了下来,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趣,想留作日后的消遣而已。武当剑法博大精深,已足够我终生受用不尽,我这一生绝不会再使用第二家的剑法,也绝没有自创门派的野心,若不是真不得已,我绝不会把这剑谱拿出来。”
这解释不但合情合理,而且光明正大,无论谁都不能不接受。
谢先生微笑道:“说得好,天一真人想必也会以有你这么样一个弟子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