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些日子,沈云杳把白棉纸和油墨都备齐了,让陈数来过来提货,大大的板车停在门外,一沓一沓的纸往上摞,一桶一桶的油墨往上提,丝毫不见她受洛馨阁纸价下降的印象。
不时还有些老顾客光顾,铺子里的买卖不降反升的模样。
其他铺子暂不说,光是庄青就有些坐不住了,今日叫了几位城南街巷的掌柜来洛馨阁喝茶,包括沈云杳。
沈云杳让小芙看着铺子,来得最晚,到的时候人都差不多齐了,庄青正在吩咐伙计烧茶布茶点,她就在最靠近门边的地方捡了个位置随便坐了,也没说话吱声。
庄青在主位扫了一眼过来,朝她点点头,道:“诸位今日肯赏脸来,是给庄青薄面,自是好茶招待各位,去岁榆阳的贡茶——碧山雪芽,拢共我也只得了一斤,今日拿出来与各位共饮,可不要嫌我寒碜舍不得,实在是总共就剩下了那么些。”
庄青在书房里架了茶炉,命铺里伙计烧水沏茶,拿出了一罐看着不起眼的实则有些古朴之意的粗瓷茶罐。
其他掌柜都很识趣,他说寒碜哪里是真的寒碜,这茶不是玉阳本地的茶,还是贡茶,寻常做买卖的,即便手头有银子又舍得,不是高门大户又没门路还不一定能买到,庄青这一斤也算在他们之中了不得了。
“庄管事的哪里话,托你的福,我们今日也尝尝这榆阳贡茶,只是冬日天冷,庄管事特地喊了我们几个来,总不会光是喝茶吧。”
说话的刘掌柜不是眼睛还往外头瞟,对面的云烟阁拉出去一板车的纸,又送走了一板车的墨,看得他眼馋。
“这年节,快到年底了,很快便是新年,也就沈掌柜还能有这般销路,我家早早在冬至之后就慢慢减少了这一年的买卖,收拾收拾盘点盘点准备猫冬过年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和,有摇头的,有赞叹的,有不说话光看着眼热的,沈云杳默默端着茶杯喝茶,并不接这话茬,庄青看过来,似是有意挑衅,“沈掌柜,可真是羡煞我们啊。”
其他人纷纷回头来看,这才发现沈云杳也来了,自然又是一番不真诚的恭维,她便将话头丢回去给庄青,“大家可别误会了,这都是先前的与人约好的单子,不过是做得慢,推迟到此时罢了。”
“比不得庄管事,洛馨阁那才是真大手笔,一家之力就足以让整个玉阳都不得不跟着把纸价让出了个从未有过的低价。”
她开了这个头,其他家纷纷闭口不说话,有人咳了几声,端看庄青如何应答。
庄青面对沈云杳的挑刺笑而不答,先给十多位掌柜都倒了茶,环顾一圈把各家看着对面的神态尽收眼底,心底也有了几分把握和了然。
便道:“各位年底受累,洛馨阁的纸价降了,实在也是没法子的事,这买卖不好做了,我们又与玉阳的书院签了书契,要照顾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价钱上头的掌柜、东家商量着降就降了,没想到让各家也跟着我们少赚了,庄青这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这不,前两日才跟我们肖掌柜讨了个好处,与咱们城南街巷的纸笔行当都有关联,还望各位多多支持,这有银子咱们一起挣才是。”
庄青这话一出,坐不住就开始打探,“不知庄管事说的是何事?若有我能效劳的,但说无妨。”
沈云杳看过去,是之前来云烟阁打骂庄青不做人的那位掌柜,而早早就跟着庄青一起降价的另一位则讨好道:“庄掌事尽管安排就是,我自然是要跟的。”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应和,请庄青带自己发财,庄青坐在主位左右与人作揖,很是受用,唯独沈云杳没说话,他朝她看了过来,相邀道:“沈掌柜怎么不说话,这次若少了你可不行。”
“都知道沈掌柜后起之秀,云烟阁如今可是玉阳少有的还维持得住原本的纸价的铺子了,许多人都还不知云烟阁的掌柜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呢,若是咱们联手,想必这挣银子的事是不必再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