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在外面驾着车,听到车厢里的动静,无奈摇头,感慨世风日下。
马车拐过一个十字路口,车厢里的动静才稍稍止歇。
两个人打闹够了,沈鸣鸢才开口谈起正事。
“刚才你在粮铺的东院发现了什么?”
她的语气沉了下来,司徒信也收起犯贱的嘴脸。
“很多人,差不多几十个。”司徒信说,“都很忙。”
他刚刚去粮铺的东院,那里有不少老工和学徒。他们忙着碾面粉剥粟壳,不见停手的样子。
只是那里的监工盯得很紧,司徒信刚看了两眼就被赶走了。
沈鸣鸢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如果按照乔三的说法,仓里只有千八百斤粮食,哪里还需要那么多人赶工?”
司徒信点头:“所以那消失的一仓库粮食,应该另有去处。他们的仓库中只存放着少许的粮食,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真正的仓库。”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看向车窗外。
如今在人生地不熟的南鼓县,被万松以这么大的阵仗迎接,想来在城中的衣食住行都早已有了安排。
身边必定都是眼线,如果不能摆脱这些眼线,他们的处境将会十分艰难。
更不必说在城中明察暗访,揭开恒源记的真面目。
司徒信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问:“程将军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她?”
沈鸣鸢回答道:
“我告诉云秀,避开与我们同行,就是希望能在万松的安排下,送出一只漏网之鱼。我们在明云秀在暗,有些不方便我出面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听到这句话,司徒信却眉宇紧锁,眼帘低垂。
沉吟片刻,他说:
“你未随仪仗出行的事情,万松一个地方官,不可能知晓。他能做了万全的准备来迎你,一刻都没有耽搁,一定是有人来通风报信。南鼓县原本不在你巡视行程之上,能未卜先知跑到南鼓县来报信的,一定只有柳家的人。他们熟知你和程将军的关系,眼下没有程将军的踪迹,也必定会竭力寻找。这枚暗棋,未必能真的落在暗处。”
这些道理,沈鸣鸢也能想通。
但是眼前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她在父皇面前大言不惭。
仅仅在半个多月之前,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母后的刀都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父皇却依旧没有明着追查柳家。
直到现在,她在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面前,都是这样被动的局面。她终于明白柳氏宗族的手有多长,他们对朝政的干预有多恐怖。
她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短暂的一瞬间里,她产生了动摇的念头。
但是很快她又坚定了下来。
睁开眼睛,她发现司徒信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的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看的沈鸣鸢有一些不自在。
沈鸣鸢只好抬起眼睛,空虚地望向车顶。
“你不要这样盯着我,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有低落的时候。”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不止一次让司徒信看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司徒信笑着说:“世道如此艰难,该丧还是要丧一下的。丧完了该干什么,想必不需要在下多嘴。”
沈鸣鸢望着车顶,目光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
缓缓地,她说出三个字:
“干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