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鸢是被前呼后拥着,风风光光离开粮铺的。
沈鸣鸢自己却觉得脸上无光,名誉扫地。
她进城以后就直奔粮铺而来,一时都没有耽搁。
假冒青州宋姑娘之名,来探恒源号的口风,也一帆风顺,骗过了乔三爷和吴掌柜。
但偏偏那么巧,又偏偏那么快。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见到那十万多斤粮食的时候,一个来送信的丫鬟打断了一切。
沈鸣鸢沉着脸坐上马车。
万松带着县衙的官差来接沈鸣鸢,在粮铺门口排成一条长龙。
铜锣一响,人群纷纷向左右闪避,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车马浩浩荡荡前行,沈鸣鸢坐在车内,听到车外传来议论的声音。
“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跟那狗官是一路货色!”
“看她刚才那嚣张劲,是那狗官的私生女吧?”
“小老婆也说不定呢!”
官差的怒喝,让这几个议论的人不敢出声。
司徒信在车里却听得真切。
他不安地看沈鸣鸢一眼。她沉着脸,面色很不好看。
他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劝慰:“他们不懂,那些话你不要当真……”
“怎么可能不当真呢。”沈鸣鸢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司徒信听到了几分落寞。
沈鸣鸢深深吸了一口气,怅然说:“朝廷任命青天父母官,原本是要护一方子民。可是你看外面那些百姓,对这县衙的车马公人,却尽是鄙夷嘲弄之色。你说他们不懂吗?他们太懂了。”
司徒信愣了一下。
他以为沈鸣鸢的伤感是因为挨了骂,此时听到她所言,才觉得还是自己格局小了。
郁结心头的担忧一扫而空,他换了个轻快的语气:
“他们不懂。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官,一种搜刮民脂民膏,攫取利益。另一种则是令他们闻风丧胆,是他们的克星。”
沈鸣鸢被司徒信这句话破了防,忍不住一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奉承人了?”
“天地良心,真心话!”
沈鸣鸢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她掀起车帘的一角,看到街上的百姓。
在官差们的强迫之下,他们纷纷下跪,“恭迎定国公主殿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
“司徒信。”她怔怔望着车窗外,“我心中曾有很多抱负,但我现在越来越发现,那些梦太遥远了。眼下我只想做成一件事。”
“愿闻其详。”
她回过头,坚定地盯着司徒信的眼睛。
“在我离开南鼓县之前,这一城的百姓,我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平价的粮食吃。”
司徒信摸了摸左脸的疤痕,带着一些揶揄的语气:
“我怎么觉得这个目标,比那什么山河承平人民富足的狗屁理想,还遥远呢?”
刚刚酝酿好的气氛,被这一句玩笑话破坏。
沈鸣鸢抬手就打他的肩膀,他就匆匆忙忙往边上躲。
身体撞上车厢,发出“咚咚”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