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最是留不住是时光匆匆,永安四十年，春。

贤郡王李隆暻是巡查春汛一事，他是离开京都去地方上当差。

京都里的一些事情自然是不沾上李隆暻这一位皇子王爷。

京都，贤郡王府。

正院里的继妃秦氏是留着钱珍珠一起吃茶。二人一边品茶一边聊天。

继妃秦氏是说道：“宫里的太子妃还是与我讲一回,说起她的娘家侄女儿。端是人品样貌,处处端方。”

“太子妃这般人物,样样都是众人一致夸赞的。能培养出太子妃这般的皇家女眷典范。想必太子妃娘家的姑娘就没有不好的。”钱珍珠自然是附合一回。

“妹妹，你就不猜测一下，太子妃不与旁人提一提她的侄女，端是与我讲一回是何道理？”继妃秦氏是端着茶盏，她是似笑非笑的问一话道。

“这……”钱珍珠也是迟疑起来。

“东宫有意,也是在父皇跟前提一提话,郡王爷想为茂禛求来世子册封。”继妃秦氏叹息一声，她是说道：“这些年里茂禛的好,我和王爷都是瞧在眼中。奈何父皇那里没同意。如果有东宫的说合，想必父皇是愿意给东宫一份脸儿。”

“郡王爷这些年没功劳，还有一份苦劳。奈何奈何……”继妃秦氏的嘴里,也有一份叹息之意。

钱珍珠当然听懂。她心头也是苦楚的。毕竟这些年里,贤郡王已经上过两回奏本就是请封世子。

只是被皇帝压下来。于是贤郡王府一直没有世子。

东宫有意，还想撮合。这话在继妃秦氏这里太明显。

“东宫的太子妃这一回也是提着茂禛的好。还是说到她的侄女与茂禛是同岁的好姑娘。这一回太子妃想做月老啊。”继妃秦氏是端着茶盏轻轻小饮一口后,她是望着钱珍珠时，她的嘴角含着笑意。

“茂禛的婚事自然由得郡王爷和郡王妃您二位拿主意就是。您们瞧着好的姑娘,妾眼中也是极好的。”钱珍珠对于东宫的善意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啊。东宫的太子是储君，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得罪皇后娘娘的事情当然不能干的。

“其时我和郡王爷也是商议过，许是东宫也是借着茂禛的事情在试探。”继妃秦氏这会儿神情严肃起来。

这会儿继妃秦氏还是摆摆手,把侍候的丫鬟赶远些。

二人在小亭子里品茶,这时候没有侍候的下人。也是能坐在亭内赏一赏风景。

春日闲情,自然是别有一番的意趣。钱珍珠也是认真听着的神色。

继妃秦氏就是说道：“东宫的皇曾孙年岁渐长。如今啊，东宫怕是起意想为大皇孙求一个正身。皇孙、太孙，这是不一样的。”

“大皇孙是东宫嫡长，如果皇上册封为皇太孙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事情。”钱珍珠是回话道。

立嫡立长，大皇孙的膝下儿女成群。这些年里在朝中的名声也甚好。眼瞧着大皇孙已壮，这正式册封皇太孙的话，也是极有道理的。

“可父皇不乐意。”继妃秦氏是轻轻的摇摇头。

“大皇孙一日不是皇太孙，他就不是正紧的皇位继承人。”继妃秦氏还是指一指宫里的方向。继妃秦氏是说道：“今个春，贵妃娘娘的贵体欠安。”

“东宫也是急了。”继妃秦氏的话里有话。

这等时候钱珍珠也懂了，她回道：“赵贵妃是储君生母，在宫里最得体面。如今贵体欠安，东宫难安也是理所当然。”后宫如战场，嫔妃们的刀光剑影从来是在暗地里的。

更甚者说，赵贵妃一旦有一个万一，有些事情上就能瞧出来永安帝的心思。

“贵妃娘娘多得父皇心意，就是如今东宫也是担忧贵妃娘娘，可能也想冲一冲喜气。我琢磨着也许在东宫的眼中，什么喜事也是比不过册封了皇太孙。”继妃秦氏的嘴角含笑。

东宫的大皇孙能不能当上皇太孙，这等事情贤郡王府是能坐在旁边吃瓜的。

只是朝堂上的许多人就是坐不住的。谁让东宫一旦推上一位皇太孙。东宫传承有序，那就意味着旁的皇子没机会。

“京都如今是要热闹起来。”继妃秦氏是感慨。她说道：“我就是头疼，太子妃的善意接与不接。还要跟郡王爷去信。茂禛的终身大事关系重要，一切都要郡王爷点头的。”

“奈何世子之位不定，我心难安。妹妹，我又是怕啊，一旦太子妃的善意接下来，咱们跟东宫的牵扯太深，也未必就是善事。”继妃秦氏也是说出难处来。

钱珍珠也是点点头，她又不傻。一旦关乎到皇太孙的事情上来，京都有的龙争虎斗。偏偏皇帝的心意不透露，就是看着

端是让人看不清楚迷路前途。李茂禛是钱珍珠的长子，他的前途如何，钱珍珠哪能不担忧。

要知道嫡妻关系儿子一辈子的枕边人。钱珍珠当然就更看重。

“一切还是待郡王爷的意思。妾自然是听着吩咐就是。”反正事情最后做决断的不是她。再担忧，钱珍珠也没法子改变答案。她能怎么办？

只能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一边钱珍珠和继妃秦氏聊一回儿子的姻缘事。

继妃秦氏把话头讲一讲，然后，二人自然又是聊起旁的事情来。

“茂福和茂禄也是要进学的年纪。可不能再让哥儿疯玩。”继妃秦氏说道：“妹妹，你这慈母当的，也是让孩子太松乏。”

“想着茂福和茂禄不比他们的兄长，他二人倒是备懒的性情。也就是随他们的意。只要学文习武是用心的，妾瞧着就好。真是要求高了，也怕让孩子累着，倒时候妾心疼，王妃您做嫡母的也得心疼一回两个孩儿。”钱珍珠是笑着回话道。

“茂福和茂禄确实是实诚的性子，也是可人疼的孩子。”继妃秦氏是笑一回，她说道：“有他们的长兄护着，两个孩子瞧着将来也是享福的好命。”

这头聊一聊孩子。不多时，远处就是传来孩子的笑声。

这会儿的李毓秀是带着妹妹萱姐儿一道过来。当然小姐妹的身边少不得侍候的丫鬟婆子。

“母妃。”李毓秀是带着妹妹先给嫡母见礼。

继妃秦氏是伸手，她是先抱着走上前的女儿李毓萱。

李毓秀又是给养女见礼。钱珍珠也是招招手，让女儿到跟前落坐。

母女四人，这会儿又是开开心心的尝一尝点心，品一品茶。

如此渡过一番时光，端得惬意。

京都，皇城，承乾宫。

太子妃和大皇孙妃在侍疾，自然是侍候着赵贵妃。

说是侍疾，其时赵贵妃的身边又哪缺着侍候的宫人。太子妃和大皇孙妃来，更多的就是端一下药汤，又或者陪着赵贵妃说说话。

赵贵妃是真的番年节后就是病一场。赵贵妃这会儿精神头不错，她是由着儿媳和孙媳陪着说说话。

太子妃自然是捡着东宫里的孙儿辈们聊一聊。赵贵妃听着曾孙辈的趣事。她的目光是落在大皇孙妃的身上。

“你们这一对婆媳啊，本宫瞧着都好。如今本宫儿孙满堂，这等福份尽是足了。”赵贵妃嘴里这般讲。

其时她的心头还有遗憾。只是赵贵妃不能讲出来。

进宫这些年，在皇帝跟前有体面。儿子是东宫的储君，人人都夸着赵贵妃的福气大着，好命还在后面。

唯有赵贵妃自己最清楚，她是走得如何的如缕薄冰。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宠爱想抓着，哪是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儿子是东宫的储君，这就是意味着赵贵妃母子没有退路。史书上为鉴，从来是太子要么登基为帝，要么是满门落不得好收场。

赵贵妃一直有心结的地方就在于皇帝不乐意册封她为继后。

明明儿子都当储君，她这一个生母还是坐在妾妃的位置上。赵贵妃的心头能好受吗？

当然不好受。

立嫡立长。太子就占一个长。万一将来皇帝变卦，想立嫡了怎么办？

皇帝册封新皇后，又把东宫的太子置于何地。这等心思赵贵妃是不能对人言的。

“母妃，儿媳和您的孙媳可都是您挑中的。咱们好，那也是进宫后得着母妃您教导的好。”太子妃的眼中，赵贵妃近日的气色并不好。

太医的一些提点自然也是落进东宫的耳里。太子妃自然就要替夫君分忧。

“本宫哪有多少教导，还是你们的本心就好。我瞧着东宫儿孙多，也是你们的心性宽厚。”赵贵妃的眼中，儿媳和孙媳确实是不错，端得贤惠的好名声。

婆媳几人说一番话后，赵贵妃有些乏了，倒不再留人。

“本宫想歇一歇，你等也回东宫。你们照顾好本宫的儿子孙子，本宫心头就踏实。承乾宫哪缺着侍候的宫人，你们莫留下。这是本宫的意思。”赵贵妃让儿媳孙媳不必侍疾。

太子妃和大皇孙妃扭不过赵贵妃的意思。二人还是早早的告辞离开。

待回着东宫后，赵贵妃的情况自然由着太子妃一一跟太子讲过。

这一对夫妻多年相守。太子对于太子妃是极信任的。

“母妃有心病。心病难医啊。”太子的心情也不太好。太子妃当然是瞧出来。

“殿下，您必太担忧。母妃近两日的胃口好些。想必再养一养，一定能调理过来的。”太子妃劝话，她说道：“母妃最是心胸开阔，母妃一定想得通。谁让殿下您可是母妃最关心的。您好，母妃一定更好。”

太子听这一番话，他是轻轻摇摇头。

太子是执起太子妃的手，二人往殿下走一走。小花园里，太子打发掉侍候的宫人。夫妻二人在宽阔的空间里谈话。

太子也不怕旁人偷听。真有人凑近，这会儿是一目了然。

太子妃瞧着太子的做派，她是握一握太子的手。夫妻二人是亲近的。

太子此时开口，他说道：“朝堂上已经起风波，礼部侍郎以春日祭祀一事开口，他先提着请封皇太孙的事情。国之大事，在戎与祀。东宫已定，再定太孙，自然是安社稷之心。偏偏父皇压下奏本，再往后，再有朝臣请册封一事，诸奏本皆被压下来。”

“殿下您心里担忧吗？”太子妃已经听懂一些太子的话中之意。

“岂能不忧？”太子说道：“天下间岂有孤这般四十的太子。再往下，孤若崩，孤的子嗣又如何？”

“父皇龙体安康，孤的身体却是比不得。许是孤走在前面，也是不孝一回，让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子的脸上有悲伤的神色。

听得这话时，太子妃心头一颤抖。她想到是去年太子出事一回。

太子为何得病？自然是心病。莫说赵贵妃有心病，太子也有。

“殿下。”太子妃劝话，道：“您万万不可如此做想念。您是东宫的天，您不好，满宫上下人人都不会得好。”

“可孤心头不甘。”太子眼中有忧绪。他对太子妃说道：“去年之事，孤让人查了。最后却是被父皇的人抹去后续的线索。”

太子话到这儿时，他是轻声一笑。只是这笑声更像是悲泣。他说道：“父皇在偏坦谁，一定不是偏坦于孤。”

太子妃想到便是去年太子遇刺。最后被罚的也不过是太子身边的近臣。还有便是查到的一些小卒子。真凶是谁，谁又应该负起责任来。

没有，后续没有结果。

莫说太子不甘心，太子妃也是心有不甘。莫奈何，东宫本来就是众矢之的。

太子不甘心，真的查到跟皇帝相关的事情后，他唯有忍了。

“殿下，您不妨再忍一忍。”太子妃是劝话，她说道：“父皇尚未表态，许是还有转机。”

“是孤的转机，还是孤的兄弟得着转机。孤看得见的是父皇猜忌于孤。”太子吐露出大实话。太子妃闻言却是神色大变。

“殿下。”太子妃想劝，最后倒底说出旁的话语。

这一对夫妻最后是相顾无言。

沉默，还是沉默。

又是过去许久后，太子方是跟太子妃问道：“你做一回月老，五弟家的侄儿做一回你的侄女婿。如今五弟和五弟妹那一边可有准信儿。”

对于这些兄弟，太子也是拉拢的。当然也是要分人。像是五弟李隆暻这般默默无闻，也不在朝堂上拔尖争上位的，太子自然是默许着东宫拉拢。

真是跟太子有斗的心思，一直是在父皇跟前兄友弟恭，背后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太子又不傻。他哪会看不出来赵王和宁王，还有康郡王这三个弟弟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番比衬下，贤郡王李隆暻倒是成为一股清流。

“五弟妹只道此事还要跟五弟商量。殿下，你是知道的，五弟去忙碌春汛一事。这是朝廷大事，出差在外一切不方便。怕是还得等着五弟归京后，这事情才会有眉目。”太子妃是瞧出来五弟妹秦氏是拖字诀。

可五弟妹秦氏的做法无可挑刺，家主不在，主母不做主，也是合情合理。

“这一门婚事是极好，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若能撮合，往后五弟妹与你多走动，也是让你身边多一个说话的亲近人。”太子还是关心太子妃。

“是啊，妯娌之间多亲近，你们兄弟也是多亲香。想必父皇是乐意见着的。”太子妃是回一话。

“父皇自然是乐意兄友弟恭。只是孤是好兄长，就怕弟弟们不乐意领了孝悌之意。”太子轻轻的摇摇头。

有些事情太子看得明白。朝堂上的争斗，一派起来一派落。可来来去去的，这些年里太子是稳压一筹的同时，赵王和宁王，还有康郡王也是慢慢的添着话语权。

这些兄弟不是省油的灯。可给灯添油的是高居于龙椅之上的父皇。

太子的日子真憋屈。那是左右为难，轻不得重不得。

只是被人刺杀，太子才是真的被人惹怒。因为有人犯规。

偏偏太子得不着一个答案。今年春，母妃又病了。

太子是孝子，生母的心结何在。这一对母子都是心头有数。

太子求过话。得来的结果自然是被皇帝喝骂一回。

太子求的就是给母妃一份体面。可落在皇帝眼中，就是太子母子不满足。

赵贵妃想当继后，永安帝不成全。

永安四十年，春过，夏过，待秋日时，李隆暻才是回到京都。

继妻的书信他早收到。只是李隆暻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

待着差事交衙门，把公干的奏本递上去后。李隆暻得着休假的时光。

李隆暻这会儿才能好好的调养一番，也同时享受一下在府中教导儿女的乐趣。

后宅的正院里。

两个女儿在编着花环，秋日的菊花为材料，这会儿李毓秀和妹妹李毓萱玩的挺开心。

小亭子里，李隆暻还是品着茶。他的身边不远处是妻妾二人在说话。

继妃秦氏是笑道：“王爷，您瞧瞧，萱姐儿的性子就是比不得秀姐儿。”

“孩子还小。姐妹之间不需得比较。”李隆暻倒是回一话。

“郡王爷说的是。王妃，瞧着萱姐儿冰雪可爱的紧。您啊，还是太挑刺儿。妾得替二姑娘叫一回委屈。”钱珍珠在旁边也是凑趣的回一话。

“就你的嘴最甜。”继妃秦氏是捂嘴一笑后，她是指着萱姐儿，她说道：“也罢，妹妹都夸了。我且往后多是注意一些萱姐儿的教导。好好的孩子，可得越学越好。”

“就像是秀姐儿，还是妹妹教导的好。我瞧着就是可心的很。”继妃秦氏又是夸一回。

“不提这姐妹二人。她们倒是能自得其乐的很。”继妃秦氏的目光是落在贤郡王的身上。她是说道：“郡王爷，您是回府几日，茂禛的终身大事您可得上心。妹妹这儿可是急了。”

“王妃，您莫打趣。茂禛也是您的孩子，您着急，妾是不急的。有您和郡王爷操心，妾最省事儿。”钱珍珠也是附合一回话，她是用一种打趣的口吻回道。

李隆暻的目光有一点古怪。他是左右瞧瞧，他说道：“你们的感情倒好，倒显得本王像一个外人似的。”

然后李隆暻不待继妃秦氏和钱珍珠回话，他先开口，他说道：“这一桩婚事没不可的。一回京都后，进宫一趟时，本王已经把事情禀明父皇。如今就等着父皇的意思。父皇若是同意，赐下一道圣旨就是。父皇若是不给答案，本王自然就得继续等着。便是东宫的太子大哥问，本王是一样的答案。”

“父皇在上，一切自然听着他老人家的意思。”李隆暻的态度够明白。他不做主，他是唯上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