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兰香这会儿有些坐不住,她是顺势的就跪在地上。她低下头，她是掩去眼眸中的嘲讽之意。

兰香心头最明白不过的,她若是不亲自来一趟。郡王妃推脱的理由怎么都能寻得到。

兰香声音是软弱几分,带上一些哭腔。兰香说道：“禀郡王妃，妾来一趟，也是妾实在想不着其它的法子。妾只能来打扰一回郡王妃。”

兰香捂嘴,她是轻咳几声。

郡王妃旁是说道：“兰妹妹，你有病在身。你跪着坐什么,赶紧起来吧。真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本王妃总要替兰妹妹分忧一次。”

听着郡王妃的承诺，兰香的心头好受些。这会儿郡王妃身边的丫鬟得着话，一一上前来的搀扶兰香。兰香也不拒绝，她是被人搀扶着落坐。

“郡王妃，妾的兄长犯事,他已经被朝廷正法。如今妾的爹娘在冬日里病一场,眼下没有熬过去。妾接到娘家的书信，妾担忧爹娘的身后事……”兰香是心头真的担忧。

她爹娘病逝,娘家剩下来的就是嫂嫂和侄儿。嫂嫂是寡妇多有不便。侄儿年岁还小，如今是撑不起家业的。

兰香还担忧的还是寡嫂守着侄儿过日子,在京都这等地头,又会不会被人吃绝户？

人心的险恶,兰香可不敢小瞧着。兰香对郡王妃说话时，她的底气不足，先天上就是低上三分的态度。兰香说道：“还请郡王妃开恩,能否指使一个嬷嬷去妾的娘家,替妾的娘家掌一掌家事,也不敢劳烦太久。妾只是想着让爹娘的身后事风风光光的操办一回。”

生前要风光,身后事自然更得风风光光。这等白事不是办给死人的，而是办给活人看的。

兰香也是要借一借郡王府的威风，好歹让娘家是披上一层虎皮。

哪怕是让一些想吃绝户的人心思按耐，在兰香瞧来也是值得。毕竟兰香兄长的死，真的挺不光彩。

兰香是害怕让旁人误会，真的以为贤郡王府是懒得理会兰家这等丢掉体面的小门小户。

“兰妹妹……”郡王妃迟疑起来，她说道：“这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非是本王妃不想帮衬，实在是没有妾室的娘家白事，还要让主家派人去操办的。这等事情说出去不好听啊。”郡王妃在拿捏。

兰香瞧着郡王妃的态度，兰香说道：“还请郡王妃大慈大悲一回。妾这等身份，自然也不敢开口多奢求郡王妃。但求郡王妃看在兰家是大姑娘的母族份上，好歹给兰家留最后的一点体面。总不能让兰家成为一个笑柄，如果传出去的话，大姑娘脸上也是无光。”

兰香何尝不是在暗示一些话。毕竟如今大姑娘李毓秀是抚养在牡丹院里。

兰香的话一一听在郡王妃的耳里。郡王妃抬头，她的目光是瞧一眼兰香。郡王妃的眼神从开始的不在意，再转换到现在的冷冽。

兰香从郡王妃的神情之中看出来一番的轻视。兰香低下头，她说道：“请郡王妃垂怜。”

“罢，罢。”郡王妃是轻轻笑一声，她说道：“本王妃总是一个心软的人。好歹也是像兰妹妹说的，便是看在大姑娘的体面上，本王妃也不好看兰家真的落一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兰香心头发闷，她是给这话堵的，她一口气差不没回上来。

兰香心里想着，如今的兰家可不就是凄凄惨惨的，让旁人瞧着也是跟破落户没有区别。

兰香得着郡王妃的话，她是又谢过一回。

郡王妃见着兰香又是捂嘴咳起来。郡王妃招招手，还是让旁边的丫鬟把大夫请进屋。

大夫是早先郡王妃就吩咐人传唤来。如今正是派上用场。大夫一进屋就赶紧给郡王妃见礼。

郡王妃摆摆手，她是开口发话，示意大夫先给兰庶妃请脉。

大夫这会儿自然不担搁，先是给兰香请脉问案。在兰香的左右手都是请过脉后，大夫起身，再是施一礼。大夫说道：“禀郡王妃，兰庶妃的病情加重，往后还得静心调养。”

“按说庶妃如今的身子骨最好是莫要沾染风寒。天冷，一旦寒气入体的话，以庶妃如今的情况，老朽份外担忧再生疑难之症。”大夫的话也是说的明白。

兰香本来就是病歪歪，她还要做贱自己的在大冬天里强撑着出门。

风寒之疾，再是缠上病体之身，在老大夫的眼中真的跟没救了，试试就是逝世一个意思。

兰香捂嘴又是咳起来。大夫是提笔，他是写药方交出来。大夫说道：“此疗方的效果，还请庶妃先吃一个疗程。后面老朽还要再为庶妃请脉，再是更换新的药方。”

大夫写好的药方自然是交给身边的丫鬟。此时郡王妃是对兰香说道：“兰妹妹，你也听大夫的嘱咐，你往后就在福芦院里好好休养。至于你担忧的事情，你且宽心。本王妃应下来的话，自然没有打折扣的道理。”

得着郡王妃的承诺，兰香谢过后，她是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她是告辞离开牡丹院。

明明来一趟牡丹院，离着女儿李毓秀的距离并不远。奈何兰香在病中，怕把病气过给年幼的女儿。

莫说兰香担忧，便是郡王妃那里也担忧。所以兰香想见一见女儿，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兰香离开牡丹院时，她是回望一眼。她的眼眸子里有不舍得，她是思念着自己家的闺女毓秀。十月怀胎，这是从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

血脉亲情犹在，兰香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只是现实压头顶，兰香不得不顺从罢了。

在兰香离开后，郡王妃跟身边的谭嬷嬷说道：“嬷嬷，你也是听到兰庶妃的请安。本王妃就把这一件事情托给嬷嬷，嬷嬷就去一遭兰家吧。”

“郡王妃放心，奴婢心头有数，一定会把事情办妥当。”谭嬷嬷应下话道。

“嬷嬷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郡王妃也不留谭嬷嬷，就差着谭嬷嬷往兰家去一趟。郡王妃倒底还是在意兰香的那一话，这一遭她乐得出手，她全是看在大姑娘李毓秀的体面上。毕竟兰香在表哥李隆暻的跟前装慈母。这做戏得做全，总不好半途而废。

郡王妃在表哥跟前的形象，她是在努力挽尊。郡王妃自然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是慢慢改善情况下，还是再来一个风回路转。

兰香来一趟牡丹院，然后，不出大夫的担忧，兰香回到福芦院后，她是华丽丽的病一场。

兰香的情况不太好，大夫最担忧的就是兰香在病中，她还是再染上风寒。然后，一切情况就是如此，兰香真的就是染上风寒。

病上加病，兰香的身子骨没有养，她反而是把自己折腾的像是没有多少的好日子可活。

兰香的情况在贤郡王府里，也是引来女眷们的在意。众多的女眷也是纷纷去福芦院探望一下。

钱珍珠和刘庶妃就是撞见一起来一趟福芦院。彼时，刘庶妃是要告辞，她准备离开福芦院的院门。

恰巧着钱珍珠是领着丫鬟要进来福芦院。然后，二人遇上后，刘庶妃是向钱珍珠见礼。

钱珍珠虚扶一下，她是客气的请刘庶妃不必多礼。尔后，二人也没有多谈话，也是场面上应该一两句。接着二人就是各忙各事。

刘庶妃是离开，钱珍珠是到来。

福芦院的寝屋内，钱珍珠见着兰香时，她是躺在榻上钱珍珠瞧见兰香的脸上没有血色，她整个人比着前些日子更削瘦。

“兰妹妹。”钱珍珠坐在榻前近处的椅子上。钱珍珠的语气里带上关心，她问道：“你近日吃着大夫的药方子，可是好上一些？”

兰香精神不太好，她是在丫鬟的搀扶下半坐起身。她这会儿哪怕是背后靠着软枕，她也是非常吃力的样子。

“侧妃见谅，妾如今的模样也就是这般，实不太好。”兰香是实话实说。

兰香自己都有一些预感。这会儿的钱珍珠是叹息一声，她说道：“我与兰妹妹是一起在咸福宫当差，后来又是一起被娘娘指到郡王爷的身边侍候。这一想，我与兰妹妹也是旧交情。”

钱珍珠似乎在回忆过往。她的目光却是一直注意着兰香的神情。

“是啊，一晃多年过去。妾是越发不中用，侧妃却是注定的贵人命，您注定是要步步高升，是要得享荣华的。”兰香是捡着好话讲。

“咳咳……”刚是说完一番话，兰香又是咳起来。然后，钱珍珠就是见识到兰香咳的非常利害。她是拿着帕子捂着嘴。

又过片刻后，待兰香把帕子从嘴边挪开时，钱珍珠见到帕子上，还有兰香的嘴边都有隐隐的血渍。

“兰妹妹，你……”钱珍珠是非常迟疑，她似乎想问，又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又没有问出口。

“妾这身子不用，也怕是活不了几天。这一个冬天太冷，妾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兰香的声音里带着软软的语气，只是话中的凉意分明透着刺骨的深寒。

钱珍珠来福芦院之前，她已经得到消息，她知晓兰香的寿数可能就是走到尽头。

钱珍珠心头也是拔凉拔凉的。想钱珍珠在永安二十入年进入贤郡王的后宅，如今永安三十一年，也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

先是耿氏人没了，然后是春庶妃人没了，再然后轮到兰庶妃。再往后呢？

钱珍珠就怕哪一天，这等后宅的噩耗落到自个儿的头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钱珍珠心头忐忑不安，她是被后宅的现实给搞怕了。钱珍珠不相信这里头全是什么巧合或意外。她总有一种直觉，就是觉得后宅女眷的命太轻贱。

别人如何想，钱珍珠懒得管。钱珍珠自己是看重自己的生命，她重活一回，她想活得舒坦一些。哪怕不够精彩，至少也是苟活到最后啊。

钱珍珠还想儿孙满堂，也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她还没有见着儿子李茂禛成婚，没吃上媳妇茶呢。

钱珍珠无法想像有一天，她若是落得兰庶妃的下场？

不敢想。

“兰妹妹，唉。”钱珍珠是轻轻的叹息一声。

“侧妃是可怜妾吗？”兰香收好带着血渍的帕子，她是轻声的问道。

钱珍珠是瞧一眼屋内的情况，她是的眼神里已经透露出消息出来。

兰香摆摆手，她是让自己的丫鬟退出去。这会儿的钱珍珠也是示意自己跟来的丫鬟出退屋。

得着主子的吩咐，屋中侍候的丫鬟一一福礼，再是一起退出屋子。

里外屋，有着屏风隔断。

等着丫鬟们全是告退后，外间屋的门被关上。咯吱一声响。然后，屋内是安静下来。

钱珍珠坐在榻前，她是凑到兰香的身边，钱珍珠的声音是小下来。

“兰妹妹，我只是替你不值得。”钱珍珠说道：“我还记得当初那一个意气丰发的兰庶妃。”

兰香的目光落在钱珍珠的身上。她是捂嘴笑起来，然后，她又是咳起来。

咳过片刻后，兰香手指间也是落出腥红之色。兰香浑不在意，她是拿出自己的帕子，再是把手头的血渍一一擦拭掉。

“侧妃，您是瞧见了，妾一个将死之人。妾还能求什么？”兰香一幅摆烂的模样。她似乎是真的认命。

钱珍珠的目光是直视着兰香，她说道：“兰妹妹，你真的想着，你死后就是一切太平，就是春花灿烂，就是浮世安好？”

“兰妹妹，我们都宫婢出身，我们在宫里遇上的那些脏事儿还少吗？”钱珍珠这会儿摆事实讲道理。她说道：“兰妹妹真的忍心，你死后，大姑娘就是认着一个母亲，只能是牡丹院的郡王妃。”

“等大姑娘长大后，也只会认着一个舅舅家，就是杜氏一族。兰妹妹，你的娘家怎么办？你无依无靠的小侄儿又凭着什么过日子？大姑娘还会认下这一个不熟悉的表哥吗？”钱珍珠知道兰香在意着什么。无外乎就是女儿和娘家。

“啊。”一个吵哑的音，被兰香自己捂着脖子，她是发出来的怒吼。只是这一声太压抑，以至于都成一个淡淡的哑音。

“说吧，侧妃要妾做什么？”兰香不傻，她只是爱装傻。又或者说她的娘家不争气，哥哥就拖她的后腿。

当然，兰香也觉得她是运气不够好，毕竟，她在贤郡王跟前的争宠，到现在看来全成一场笑话。不得宠，万般皆不由自己做主。

“做什么？”钱珍珠起身，她走到兰香的梳妆台前。她拿起一盒脂粉。然后，钱珍珠又是走回来，她再从袖中拿出一盒脂粉。

两盒脂粉，一样的胭脂，一样的装在小盒子里。瞧着小盒上的精致雕花，都是一个工匠做出来的手艺活。

当然，这等好东西是郡王妃安排着管事嬷嬷送来的份例。

钱珍珠那儿还有更好的，当然，也有跟庶妃一样的。毕竟，好的脂粉有数儿，总不能尽数的供应全。只能说郡王妃在这等小事儿上，她也是乐得抬一抬郡王府的庶妃。

只要是钱珍珠用的脂粉与香料，郡王妃一定不会忘记给庶妃和侍妾们，也是要赏赐下去一份。甭管是不是量少些。

好歹这些庶妃和侍妾们用过后，那鼻间的香气嘛，还是偶乐里跟着钱珍珠的是一个味儿。

这也是钱珍珠不乐意施多香粉的原由。实在是这等小事上，郡王妃也是最爱做些小动作。

“兰妹妹，咱们换一盒，可成？”钱珍珠把自己袖中那一盒，她是轻轻的递到兰香的手中。

兰香是瞧一眼钱珍珠，她的目光又是落在胭脂盒上。兰香打开，她看到的是满满一盒的脂粉。

“侧妃，这是何意？”兰香是问道。

“这一盒脂粉里有砒.霜。”钱珍珠凑到兰香的耳边，她是轻声的说道。

声音虽轻，却像是惊雷一样的落在兰香的心尖上。兰香抬头，她不敢相信的望向钱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