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声音微停,一个小女孩飞奔着跑过来,挂在程然身上:“娘,你回来了!”
“忍冬”程然接住自己的大胖丫头,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在家里背书吗”
“陈郎中要去医馆坐诊,无暇照看忍冬,我就将她接来府衙,在我这里温书描红。”
一个女子从殿宇深处缓步而来,她素衣长发,不施粉黛,没有华丽的衣冠,反而更彰显她沉静雍容的气质。金二娘瞳孔放大,下意识就要跪下:“殿下……”
赵沉茜微微抬手:“如今我和你们一样,没有身份之别,下跪就免了,快起来。”
忍冬束着手,像模像样说道:“茜姐姐说了,在府衙要互称官职,她现在知海州军州事,你们应该叫她知州大人。”
赵沉茜赞许地看了忍冬一眼,说:“忍冬说得没错,但有一点你疏忽了,我没有品秩,应当是权知海州军州事。”
程然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些”
忍冬眨巴眼睛,十分理所应当:“那些公文上有写啊。”
“你竟还偷看文书”程然气得脑仁疼,连忙对赵沉茜行礼,“小女无状,请娘子恕罪。”
“无妨。”赵沉茜说,“忍冬天性聪慧,是块好料子,不要用那些规矩束缚她,若把璞玉磨成循规蹈矩的朽木,那就可惜了。忍冬,你先去东花厅找奚檀姐,等晚上我再教你《蒙求》下半篇。”
“你要说话算话哦,我们拉钩。”忍冬伸出手指,似乎一点都不怕她,赵沉茜竟也当真弯腰,陪她勾手指。忍冬心满意足,蹦蹦跳跳走了,赵沉茜目送忍冬跑到后院,转身面对金二娘等人,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你们这一路可有颠簸”
金二娘看着殿下如今的样子,既熟悉又陌生。赵沉茜容貌分毫未变,六年过去,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有一股力量从内而外改变了她。以前的她像一块棱角分明的钻石,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伤敌亦伤己;现在的她却如一块白玉,温润柔和,通透踏实,但可以窥见她的棱角依在,温柔不改其强大。
金二娘本来想问六年前赵沉茜为什么突然失踪,这些年去哪儿了,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北梁人攻城略地而不出现但等真的看到赵沉茜,金二娘又觉得都没必要问,哪怕迟到了六年,殿下依然回来了。
金二娘低头拭去眼角的泪,说:“托娘子的福,一切都好。”
赵沉茜扫过他们手上的茧子,没有问这六年的风霜,只是道:“那就好。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先让程然带你们去休息,晚上我为你们准备了接风宴。皇城司的本事你们应当还没忘吧现在什么地方都缺人,训练新人、搜集情报、盘查内应、巡察缉捕,你们相中哪个和程然说一声,直接去做,一切都是老规矩。所以要休息趁今日,明日可有得你们忙。”
赵沉茜语气平淡,仿佛那地狱般的六年只是她出去了一趟,如今她回来了,皇城司的日常也回来了,该带新人带新人,该做任务做任务,天塌下来也有章可循。金二娘原本激荡的心绪奇异地沉下去,就像吃了秤砣,下盘踏实的不得了。金二娘抬手,自然而然想起遗忘了多年的礼节:“属下遵命。”
程然陆陆续续将曾经的班子捡回来,赵沉茜有了人手,执行效率提升一大截,做事越发得心应手。海州衙署人来人往,进退井然,一切皆有章程,终于有了一州官府的风采。
程然端着汤进来,看到赵沉茜还在灯下拨算盘,轻声劝道:“娘子,夜深了,你看了一天,该休息了。”
赵沉茜叹气:“钱总是不够用,我再不花心思,难道等钱从地里长出来清田图册统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程然说,“海州周边无主荒地,上田两顷八十八亩,中田三顷十九亩,下田五顷九十六亩。若能肃清土匪,良田还会更多。”
“好。”赵沉茜说,“招募商户、流民,将这些田租出去,承诺他们容家军会保护田地不受流匪侵扰,无论他们种出多少粮食,四十税一,其余皆归自己所有。年满十五岁的男丁租满三年,可分田亩。”
“四十税一”程然惊讶,“是不是太低了”
“就是要低才好。”赵沉茜说,“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民心,若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因容家军受惠,此后无论容冲征战何方,当地百姓支持容家军,何愁打仗不胜还有我让你置办的商铺,怎么样了”
“我找了几家经营不善的酒库、食肆、客栈、赌坊,娘子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