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静静的站在王嬷嬷身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坐在老祖宗身边的一对少男少女。
他们一左一右簇拥着老祖宗,侧身坐在一张花梨木罗汉塌上,如意只能看见他们的侧脸,亲兄妹嘛,侧脸轮廓有些相似,少年如芝兰玉树,少女如长寿湖河堤上的杨柳。
书香门第出来的少爷小姐,果然不一样。
老祖宗问外甥王延喆,“天不早了,你们兄妹路途劳累,辛苦了,早点歇着——你想住在何处东西两府空房子多的是,随你的心意吧。”
王延喆笑道:“我还是以前一样,住在二表哥家里,和外甥宗院住一起就行了,不必另外安排院落。”
王家兄妹和两府侯爷是平辈,王延喆话里的二表哥家就是西府建昌侯府了。张宗院是西府的二少爷,崔夫人所生,因崔夫人是嘉善大公主的女儿,崔夫人有时会和嘉善大长公主一起,带着儿子张宗院进宫探望太妃娘娘,王延喆也是宫里的常客,外甥和表叔两人年龄相仿,又时常在宫里见面玩耍,所以两人比较熟。
母亲张姑娘还在世时,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有时候留在娘家过夜,王延喆通常住在外甥张宗院的外书房里。
西府侯爷侯夫人都笑道:“既如此,请表弟跟我们一道回去吧。”这可是王阁老的长子啊,得好好招待。
西府的人先走了,老祖宗对东府的人说道:“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外甥女跟我住在颐园。”
东府的人也散了,就剩下张家三位小姐。
大小姐张德华带着张言华、张容华两个妹妹向王延林告辞,“表姑旅途辛苦了,早点歇着,我和妹妹们明天和表姑一起吃早饭。”
其实王延林比张德华还小半岁呢,就是辈分大,她点点头,“你们歇着吧,明儿见。”
又走了一波主子,这下只剩下老祖宗和王延林。
老祖宗亲热的拍了拍王延林的手,“一年不见,你越发长的像你母亲了,想当年,我刚刚嫁到张家时,你母亲还没有桌腿高呢,亲亲热热的搂着我叫嫂子,转眼……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小姑张姑娘病逝,老祖宗不禁落了泪。身为人女,提到了亡母,王延林自然也跟着落泪。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伤感,芙蓉忙凑上去打岔,说道:“老祖宗,都这个时辰了,王姑娘在官船上飘了一个月才到通州,又坐了一天的马车,此刻必定乏累,您不心疼,我心疼呀,我可顾不上劝您莫要伤心难过,我只想带着王姑娘赶紧去承恩阁休息呢。”
芙蓉还是少女时就跟着老祖宗进宫了,当然也是看着王家兄妹长大的,谈笑间透着慈爱,不像仆人,就像长辈似的。
一听这话,老祖宗不哭了,擦干了泪水笑道:“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会子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幸亏芙蓉提醒我。芙蓉啊,你快带着她去承恩阁歇息去,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叙。”
王延林起身辞别的老祖宗,跟着芙蓉走了,王嬷嬷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跟上!
如意心领神会,不近不远的跟在她们的后面。
众人走出松鹤堂,外头停着一顶软轿,四个健壮的轿娘早就等候着,芙蓉请王延林上轿,王延林拒绝了,说道:“我想走路过去——在船上颠簸一个月,又在马车里颠了一天,非常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慢慢走一走,方不辜负这月色。”
今天是二月十四,皓月当空,如意手里提着的灯笼其实是个摆设,还没月光亮堂呢。
“就如此,就撤了轿子。”芙蓉说道:“主随客便,请这边走。”
王延林搂着芙蓉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怎么一年不见,变生疏了,私底下不用跟我客气。”
两人亲亲热热的挽着胳膊走路,如意因要在前头提灯笼带路,始终保持和她们三步的距离。
路上,王延林跟芙蓉说着这一年在苏州的生活,“……一开始,我和哥哥连当地的吴侬软语都听不懂,过了半年,才听懂了些,但不太会讲。”
“我们从京城带到苏州的仆人们水土不服,病的病,走的走,这次我们来京城参加德华的婚礼,他们都争抢着要跟着来京城伺候。都说江南好,苏州是父亲是老家,可我和哥哥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已把这里当成故土,还是喜欢京城多一些。”
芙蓉说道:“那正好,老祖宗本就想多留你们一些时日。对了,新的阁老夫人如何”
王阁老新娶的第三位夫人,跟张德华一样大!
王延林说道:“太太出身江南书香名门,诗书达礼,温柔贤惠,自然是好的。”
对着跟自己同岁的继母李氏,王延林那句“母亲”实在说不出口。
芙蓉见王延林不愿多讲继母,就岔开了话题,“你打小就喜欢登高望远,老祖宗就把你安排在承恩阁住下,那里是颐园最高处,在一座小山上,有一座五层木制楼阁,楼阁后面是个小小巧巧的四合院,你的行李已经送过去了,从苏州带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安顿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