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究竟是怎样的奇遇,她父亲又是何方高人。她不会煮饭,不会洗衣,不会女红针线,想必之前也是养尊处优,生活优渥,捧在手心里宠大。
如今阴错阳差,却在这里跟着他当了山匪,在荒山野岭吃苦。
尽管谢让知道不切实际,可作为他来说,昨晚无忧子说的那些,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身为男儿哪能没有一番宏图志向,而眼下世道纷乱,这场雪灾也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尤其无忧子所述这一路所见的灾民惨状。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他如何不想称霸一方,一来乱世中能有一方立足之地,二来也能庇佑一方百姓。然而眼下,他们发愁的却是连守住这小小柳河城的能力都没有。
更何况……他看看身旁赖床的小姑娘,她这般年纪,却跟着他当山匪,跟着他风雪中奔波吃苦,她这么好,她值得更好的生活,值得万众跪伏,万民敬仰。
谢让靠在哪里半晌没动,也没言语,叶云岫就推了推他:“起来吧,今早我想吃你煮的荷包蛋,加个饼,行不行”
“行。”谢让一口答应,却又问了一句,“念在我天天做饭给你吃,能不能以后让我上床睡”
“你那边不是有床吗。”叶云岫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说道,“你又不是天天失眠。”
“……那我今天晚上还得失眠。”谢让自己说着没憋住噗的一笑,起身下床,一边穿衣裳一边盘算道,“今日都大年二十九了,城里的酒楼饭铺都该歇业过年了,我晚间应该能抽出些工夫,咱们晚上多蒸点包子,年初八之前人家饭铺都不开业的,你就自己熘包子、煮鸡蛋吃。”
“不是说缺菜吗,你还有菜做包子”叶云岫问。
之前就听说,街上已经买不到菜了,城中封闭这么多天,从他们来之前魏蠡就已闭城多日了,这几日叶云岫叫人买早饭,包子店都只有豆腐包子了。
好在眼下是冬季年关,百姓家中多少都有存粮和冬储菜,之前年货多多少少也备了一些。危机当头,能凑合且凑合,饿不着人就好。
“保证有你吃的。”谢让坐着矮凳穿鞋袜,一边笑道,“咱们这三百多号人总得过年,我前日已经让人传令刘四,叫他派人从山寨送些菜来。咱们山寨入秋后存了不少的冬储菜,如今他们留在山寨的人少也吃不完,正好送来,还有鸡蛋,山寨的鸡蛋每日都得下几筐,如今送不进陵州城,应当是十分充足的,就是运输费劲罢了。”
前几日道路积雪难行,再说城外灾民围城。如今天气好转,城外灾民在这几日的引导约束下也稍稍安置下来,运几车东西进城应当还是可以的。
“我让他们杀一百只鸡送来,再去周边村民家里买些猪羊杀了,若是不好买,就索性去庄子里,把咱们庄子里养的羊都杀了,反正兄弟们辛辛苦苦这一年,总不能叫他们过年连肉都吃不上吧。”谢让道。
山寨众兄弟们这一年可真够不容易的,这一年他们又是建房修路、又是开荒种地,一点一点亲手建起了如今的山寨,平日还得每日练兵,如今这都大年节了,还在忙于赈灾的事。
说实话,这么一想,谢让自己都心疼这帮子山匪了。
叶云岫听他这一番安排,知道不担心没饭吃了,便嘱咐道:“那你再包点儿豆沙包,我想吃了。”
“嗯,萝卜猪肉,白菜羊肉,豆沙包。”谢让整理好衣服鞋袜,拿起氅衣披上,一边数着又补上一样,“再包一锅素的,白菜豆腐。”
“干菜荤油”
“没有干菜,你凑合吧。”谢让笑道。
行吧,反正冬季里也都是这些菜,萝卜白菜南瓜,再有就是大葱、腌菜之类的了。
叶云岫如今得出结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季了,天冷冻人,瓜果蔬菜还少。
谢让收拾好了出去,叶云岫跟着也起床洗漱,两人吃了一顿水煮荷包蛋和葱油饼的早饭,荷包蛋里谢让加了姜片、放上红糖,薄薄的葱油饼煎得金黄,焦香酥脆、葱香浓郁,叶云岫这几日吃多了外食,便觉得果然那还是家里的饭更合口味。
饭后谢让出去忙了,两营都忙的飞起,叶云岫如今不用每天练兵,城内城外那些事她又帮不上忙,居然成了眼下县衙里最闲的人。天气难得放了晴,她就在县衙里随意走动一下,散散步,结果就遇上了另一个跟她一样闲的人。
经过一道月洞门,无忧子正在那边跨院里一招一式练剑,招式如行云流水,十分洒脱。这道士今日似乎有些变化,道袍穿得端正了许多,头发看来是认真梳过,混元髻盘得还算端正,横插着一根木簪,竟把自己收拾得像个样子了。
叶云岫瞧着专心练剑的老道士,观察片刻,便悠然走了过去。
“谢娘子安。”一见她过来,无忧子忙收了招式,持剑抱拳行了个礼。
“道长会舞剑”叶云岫走过去,隔着几步背着手站定。
“谢娘子见笑了。”无忧子笑道,“雕虫小技,贫道当日在终南山,师门是教授过剑法的,可惜贫道只学了点皮毛,这些年游历天下,好歹也能有个防身之术。”
“道长刚才练的,是你师门的剑法”
叶云岫这下来了兴致。
她转身径直走了出去,无忧子正在纳闷,很快便又见她拿着一把大刀回来,站在几步之外,笑道:“道长,我看你这剑法舞得很好,招式行云流水,很有章法,不如我们过几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