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都臭了。
三人拉拽着想逃,衣角却又挂在了一个花架上,钟离玥哪里顾得了其他,用力一拽,将花架上那几盆被冰水娇养出来的菊花,尽数摔在地上,朱陶花盆摔得粉碎,翠绿的龙爪菊也被她们踩得七零八落。
崔老夫人脸色极其难看。她这才明白桑落刚才说的“大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有了今日这一遭,钟离玥必然“臭”名远扬,只怕再难相看定亲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她怒斥道,“平日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吃坏了东西,还想着往前院凑!还不快拖下去?!”
几个壮实的婆子上前来拉扯,几下就将主仆二人架着往后走。
眼尖的婢女看到地上掉了一根木珠发簪:“这是——”
“别用手碰!”崔老夫人想起桑落的话。
婢女隔着帕子将木珠发簪捡了起来,递到崔老夫人面前。看见发簪上刻着一个“颜”字,刻痕上沾着不少白色粉末。可见就是那个桑大夫所说的药粉了。
崔老夫人很快就将此事想得七七八八。不由暗暗骂三房谷氏生了这么一个蠢出生天的女儿来。
她捏捏帕子,正想着要怎么面对那一院子的宾客,却又有下人来报说三房院子里好几个仆从连带着门上的人都“吃坏了肚子,不住放气”。
国公府内乌烟瘴气,臭气滔天。崔老夫人闭了闭眼,这才下令让大房和二房媳妇去前院接待,自己再次带着陈氏和钟离珏回了北院。
还未进院子,钟离珏见她面色不好,只得上前拦住:“祖母,是十五妹妹先——”
崔老夫人嘴唇抿得发白,只看她一眼,大步跨进了门槛。
桑落正在替十二姑娘把脉,见到她来了并不意外:“不知老夫人可找到我的发簪了?”
崔老夫人将裹着帕子的木珠发簪拍在了桌案上。
“桑大夫搅合了肃国公府还不够,今日又来惹我镇国公府,当真是仗着有那个面首撑腰,为所欲为了吗?!”
“老夫人可知,我今日替国公府消了两难。”
崔老夫人冷笑一声:“你莫不是想说今日的赏菊宴闹成这样,我还得谢谢你!”
“当然。”桑落说得很是肯定。
崔老夫人一噎,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桑落站起来,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十二姑娘:“老夫人,请屏退左右。”
崔老夫人也看了一眼十二姑娘,深吸一口气,强行定住心神,示意身边的人全部退出去。
门关得严严实实。
“十五姑娘将我与一个送药的家丁锁在此屋内,先下迷药,再下催情药,再趁着我三人昏迷时,弄到马车上,到时,我们三人衣冠不整地被人抓住,再引来众人围观。”
桑落说着,摆了三颗小小的催情药在国公夫人手边,
“十四姑娘请我入府,带着不肯嫁人的十二姑娘与家中的小厮,三人在私奔的车上淫乱。到时,不管是不是真的,十二姑娘、十四姑娘,还有我,以及那个小厮,都没命可活。国公府的名声,只怕比现在更糟吧?”
崔老夫人看向那催情之药,知道那是家中夫妻之间最常用的那种药,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了一声:“你不也用了药吗?!”
“我是大夫,带点防身的药再自然不过了。姜太公钓鱼,贪心者上钩。没进过这个屋子,没碰过我的人,自然不会中招。”
崔老夫人深深地看向眼前的绿衣大夫。
当真有些手段。
“你要什么?”
“老夫人不想听听你们国公府的第二难吗?”桑落看向榻上的十二姑娘。
崔老夫人心头拧成了团,手指抠着扶手:“说吧。”
“十二姑娘的病。”
一说这个,崔老夫人就坐不住了,站了起来:“你把过脉了?看出什么来了?”
前些日子十二闹着不肯嫁,府里也找太医来把过脉,说并无不妥。崔老夫人担心的是,十二在外面与人有了首尾,弄出人命来。这好好的一门婚事作罢,只怕还要影响其他姑娘的婚事。
“她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不是装病?
崔老夫人立马想到谷氏平日对十二她娘是何等苛刻。如今十二要加入工部尚书府,谷氏心中定然有怨气,给十二下毒也不无可能。
“什么毒?”
桑落摇摇头:“我可以替十二姑娘诊治祛毒,只是需要一些时日。”
崔老夫人可不信她这么好心。一定别有所图。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要什么?”
“那个给十二姑娘送药的小家丁,被喂了媚药,此刻被关在柴房中。”桑落亮了底牌,“我要带走那个叫范小楼的家丁,审一审。”
崔老夫人下意识地反对:“国公府的下人都是卖了死命的,自然是要我们国公府自己来审。你带走做什么?”
桑落淡淡地说着:“既然是毒,就需要解药,十五姑娘不能这么放着臭气过一辈子。十二姑娘也不能这么疼着出嫁。”
崔老夫人妥协了。
“多谢老夫人,我过几日再来府中诊脉。”桑落将木珠簪子别在发髻上,恭敬地行了礼。
昏迷的范小楼被风静绑得结结实实地,扔进马车里。
知树一挥马鞭,马车缓缓前行。倪芳芳心有余悸地挑起车帘看了看,再放下车帘:“桑落,你为什么要将他带回来?”
桑落没有说话。
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握着一颗药丸。是范小楼拿着进屋给十二姑娘吃的药丸。
她的鼻子虽不如李小川,可基本的气味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这颗药丸,和爹爹给的那一颗,气味几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