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坐在马车里。
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百花裙,五官精致又漂亮。另一个,穿着寻常布衣,显然是丫头打扮。
贴着门边的地上,还坐着一个男子,看打扮是国公府的家丁。
众人呆了呆。
不是十二姑娘,车内这样子也不是私奔啊。
崔老夫人认出这两个姑娘是跟着桑落入府做客的,见倪芳芳想要开口解释,崔老夫人率先问钟离珏:“十四,怎么回事?”
钟离珏有些愧疚地说:“祖母,桑大夫少带了几样东西,孙女就遣了人跟着两位姑娘去取,只是颜大人的车太大了,路上挤不过来,就用了孙女的车。”
派下人跟车岂有坐在车里的道理?
崔老夫人已隐隐猜出这事恐怕是有人给十四下了圈套,好在十四化解了。前院还有宾客,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只要不是私奔,尽快找到十二,晚一些再说。
钟离玥没料到“私奔被捉”这一出戏竟然没成功,目光立刻扫向一旁的乳母。
乳母也觉得奇怪,明明那三个人已经被迷晕了,她亲自盯着将三人送上马车,给喂了点催情的药物,还将三人的外衣给脱了,等的就是这一刻。怎么一掀帘子,人换了?
有人快步跑过来,面露难色地在崔老夫人耳边回话:“老夫人,十二姑娘应该找到了”
什么叫“应该”?找到了就是找到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
崔老夫人眉心一跳,抓着来人:“带路。”
钟离玥感觉不对,决定先溜:“既然不是丢了猫儿,孙女就去前院候着了。那边还有宾客,总不好走太久的。”
崔老夫人斜睨她一眼,冷冷“嗯”了一声,又看向谷氏:“你跟我去看看。”
谷氏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一同去看十二究竟在搞什么鬼。
谁知十二哪里都没去,就在之前的小破院子里。
两个看守的婆子这下也有点懵,刚才的房门大大敞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会子怎么那扇门外面又上着锁了?
崔老夫人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这样的状况,在大户人家里不少见,多半是里面关着衣衫不整的男女,一开门就
她给身边人使了眼色,示意大家都退出去,
看守的婆子将门锁打开,缩着脖子一推门。屋内还有残余的迷香,崔老夫人捂住口鼻,待那气味散尽了,才带着谷氏进了屋。
床榻上躺着十二姑娘,床边的踏脚板上,斜斜倚着的是桑落。
两人很显然是被迷晕了,一动不动。
谷氏心中暗暗一惊。女儿早跟她讲好了整个计划。有一个叫范小楼的家丁总悄悄给十二送饭送药,今日要将他与十二弄成私奔的样子,让老太太抓奸在车。只是眼下怎么只有一个姑娘,衣裳也穿得整齐?
谷氏很快就镇定下来。既然什么也没抓到,那女儿也是安全的。就算谁要指认,只要抵死不认就行了。老太太总不能真把阿玥给处置了吧。
她嘴唇一抿:“这俩是睡着了吗?”
说着就上前去拍拍桑落的肩膀:“醒醒!”
桑落顺势就醒了,睁开眼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似是吓了一跳。
“桑大夫,”崔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你为何在此啊?”
“老夫人,十五姑娘说她姐姐这几日浑身疼痛难忍,特地请我来给她姐姐看诊。”
谷氏想也不想就反对:“你别胡说,我家玥儿怎会送你来这里?再说了,我们可都是在太医局请太医前来诊治。怎会请你这样的大夫?”
“十五姑娘说,她与十二姑娘是血亲,听她疼得厉害,就想悄悄送我来瞧一瞧。却不想被人锁在了屋里,还放了迷香。”
桑落说完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崔老夫人。似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人无事,崔老夫人心中记挂着前院的宴席,也不想家中丑事被这种江湖游医给知道太多,决定大事化小。她拧着眉头,声音里满是威严:“十五心疼姐姐是好事。这几日十二疼得厉害,今日家中又有客人,许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给上了锁,再顺道给十二点了安神香。倒是叫桑大夫受惊了。”
把迷香说成安神香,当真是不顾她死活了。桑落摆摆手:“无妨。无妨。”
她摸摸脸,又扯扯衣裳:“老夫人您看,我完好无损,十二姑娘也睡得香甜,不过是一个误会。”
又摸摸发髻说道:“咦?我的发簪怎么不见了?”
她在屋子里寻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蹲在床榻边,摸摸地上的粉末,喃喃自语道:“奇怪,这里还有簪子上的药,那簪子去哪里了?”
谷氏嗤笑了一声:“桑大夫这是想说簪子丢了,让我们国公府赔钱吧?让我来猜一猜,可是什么无价的玉还是稀有的珠子?”
“的确无价,”桑落说道,“绣衣指挥使颜大人送的。”
谷氏眼睛有些抽抽,颜大人,是那个面首吗?
崔老夫人也很不耐烦。在肃国公府第一次见这个桑大夫时,就不甚喜欢。跟颜如玉那种人坐在一起,还给尸体开膛破肚。待今日过了,定要让十四离这桑大夫远一些。
“其实就是一根木簪,”桑落继续说道:“谁偷去扔了也就罢了,若留在身上,定会出大麻烦”
崔老夫人眉心微动,还未来得及去问,就有人左脚踩右脚地摔了进来,张皇失措地喊:“老夫人——老夫人——前院出事了!”
崔老夫人再连忙下令让人守住北院,自己带着人急匆匆地往前院去。
刚到前院,就听见钟离玥尖叫着从园子里跑了过来。
她双手捂着脸,脚步毫无章法地跑着,跌跌撞撞地好几次险些栽进花圃里。沿路摆的各式菊花被她踩得七零八落,只剩光秃秃的花枝。
谷氏惊恐地上前去扶她,谁知还未靠近,只听见一声巨响。
“噗——”的一声。院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恶臭。钟离玥吓坏了,一手捂脸,一手捂着身后,夹着屁股,弓着腰,头发散乱,珠钗发带绞在一起,挂在发梢。
崔老夫人尚未反应过来,假山后面,也发出一声响屁。
原来是钟离玥身边的乳母。乳母比钟离玥更狼狈,假山后面本就潮湿,这一声一声的巨响连环崩了出来,吓得乳母在地上摔了又摔,浑身带着烂泥,远远看上去,竟像是拉了一裤兜子。
这跟放鞭炮似的动静,前院所有的宾客都跟了过来。贵妇们身边跟着公子、姑娘,都捂着嘴远远站着围观。
钟离玥又羞又愤,可身体根本不受她控制地往外崩着。
“玥儿——”谷氏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想要替女儿遮掩。可乳母的臭味,女儿的臭味,熏得她也眼泪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