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哦?不知他们二人去取何物,竟如此重要?”
颜如玉把玩着腰间的玉蝉:“听吴焱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可关乎岑二姑娘的终身。”
既然是吴焱在做此事,方氏倒放心了些。毕竟他老子娘都还在自己手里,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即便再对颜如玉不悦,也要给太妃面子。更何况他现在是绣衣指挥使,不好闹得太僵。
她对赵嬷嬷道:“去路口迎一下,一会儿祭月仪式上,做主人家的不在场,终归说不过去。”
赵嬷嬷弓身应了一声是,正要走,方氏又道:“三夫人也要请来才是。”
赵嬷嬷会意地点头。
大夫人这话要反着听——必须要抓岑陌和吴焱回府,但要想办法阻拦许丽芹回来。
府内今日请的多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务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岑陌的女儿身坐实,这样爵位和伴读都能归到大夫人手中。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当下人的都懂。
几人正说着话,那头跑来一个家丁来报说镇国公和定国公府只来了家眷。方氏总觉得心绪不宁,连忙差人去问,才得知国公爷等人的进宫腰牌都留在宫门口,连带着三夫人的牌子也在。
他们一同进宫了?
见方氏神绪不宁,颜如玉笑了笑,“好心”地点了一句:“都是些有功于社稷江山之人,定是太妃看着过节,要给些赏赐。”
方氏一听这个,心中的鬼火蹿得八丈高。
当年要不是许丽芹偷偷将毒药换成了别的药,哪里轮得到这个贱人在肃国公府里充掌柜。说到底还是那小贱人心机太深,在先圣处得了脸。
颜如玉说得很在理。
勋贵,其实就贵在一个“勋”字上。在所有人眼里,有功勋的是许丽芹,那么上至太妃下至百官,要赏要护的就是许丽芹,而不是什么肃国公府。
方氏这么想着,带着岑瑾去接待两个国公府家眷。国公夫人们都是千锤百炼过的,面上和善地笑着,只是笑容底下,总带着那么一点点疏离。
镇国公夫人拉着身边的小姑娘介绍:
“这是自小就养在我身边的十四、十五。”
十四和十五两个姑娘上前福了福,规矩地行礼。
方氏很是懂事地赞扬了一番:“这气度,这相貌,别说京城,就是放眼整个芮国也没几个啊。夫人如此会调教,我好生羡慕,都想把我那两个不懂事的托给老夫人了。”
镇国公夫人崔氏自是不会当真,心底却又暗暗觉得奇怪,肃国公府不就一个小姐吗?还是说以前庶出的,最近也过在了方氏名下?
十四姑娘和十五姑娘年纪相仿,十四岁上下,二人扶着镇国公夫人往位子上去,一转身正好看见颜如玉和桑落,饶是有了超乎年纪的沉稳,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祖母,那个人是谁?”十五姑娘问道。
崔老夫人看过去,也忍不住暗暗腹诽。这一红一绿的,是嫁娶到一半跑来的吗?
“那个人,就是颜如玉。”崔老夫人说得很隐晦。既不提他的官职,也不提他的花名。
十四姑娘对这三个字有所耳闻。知道他是面首出身,得了太妃的专宠,坐到了绣衣指挥使的位子,却没想到竟然长得如此俊美。
“旁边那个绿衣裳的姑娘,眼生得很,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十五姑娘毕竟年幼一些,一好奇就问东问西的。
崔老夫人也不太清楚。跟颜如玉在一起的姑娘,能好到哪里去?她拍拍十四姑娘的手:“你若觉得无趣,可以跟着十五去找你平日那些姐妹同去祭月。”
十四姑娘只低垂着头,道了一声“是”。
祭月仪式就在园子里。
男子不祭月。
祭月这样的仪式,在寻常人家家中,都是主母带着上下女眷做一做。但在国公府这样的夜宴上,便改做了年轻女儿家的活动。
东西都置备齐全了,偏偏岑陌一直没有出现。方氏不好再拖,只得先安排女眷们去祭月。
月上树梢,暗香浮动。
园子中央,支上一个紫檀的香案,在香案上摆好用月光纸绘的月像,左右两侧立着红烛、香炉、酒具。牙错刻的白玉瓜、月团、果仁、果脯等物,皆用莲花座托着的。
香案前再摆上莲花蒲团和一只月盆。姑娘们跪在蒲团上三拜九叩之后,诵读月文,再焚烧月像,最后姑娘们捧着祭祀过的月团,走到每个客人前分食。
恰好那十四和十五姑娘就走到了颜如玉面前。十五姑娘年纪小一些,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手指抠着瓷碟,将月团奉到颜如玉面前。
十四姑娘冲着桑落和姚霜儿笑笑,将月团递到她们手边:“二位姑娘怎么没去?”
“人太多了,站不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姚霜儿很会给自己找台阶。毕竟刚才国公夫人说了,要未出阁的姑娘才可以祭月,“干净”二字,与她毫不沾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可见到桑落站在一旁也没有动,心中竟觉得畅快,她问道:“桑大夫怎么不去呢?”
专看男病,眼睛也不干净吧。
“桑大夫?”十四姑娘生了一张瓜子脸,柳叶眉弯着,冲着她友善地笑,“你是那个桑大夫?”
桑落点点头。
十四姑娘很兴奋的样子,上前一步:“我是镇国公府十四姑娘,我叫钟离珏,这是我十五妹。”
钟离珏又道:“我知道你,桑大夫,很厉害的女大夫!”
桑落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偏偏颜如玉在她身后,从宽大的袍袖里伸出手顶着她的腰,让她不要害怕。
桑落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对上颜如玉饱含笑意的眼神:“桑大夫,本使也想知道,你刚才为何不去祭月。”
她还是很实诚:“其实,嫦娥挺可怜的。”
钟离珏来了兴趣:“为何?”
“她除了兔子,什么都没有。”桑落说到兔子,就想起被倪芳芳嫌弃的公兔,最后被剥皮拆骨,加油添醋,成了一道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