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川是巳时进的直使衙门。
颜如玉正在审闵阳不便出来,李小川听了桑落和柯老四的话,哪里也不去,只坐在直使衙门里等。
余承得了底下人递来的关于花魁的消息,身为旗营官是可以进地牢的,今日却得知说颜如玉不准任何人近前。他猜测闵阳那边应该是有重要的线索了,只得也候着。
路过李小川候着的小屋,瞥见这么一号人,记起他是桑落身边的那个学徒,便留了心眼。招来一个绣使问李小川来做什么。绣使说他来过几次,每次都是直接面见颜如玉。
莫非是颜如玉安插在桑落身边的线人?
正巧知树从地牢里出来,余承说道:“轻语楼那边有动静,需要通报公子。”
知树道:“公子说,一切事务等他出来再做定夺。”
说罢他走进李小川所在的屋子,将门一关,过了一阵,知树出来又径直回到地牢,将李小川所说之事报告给了颜如玉,又将蜡丸递到了颜如玉手中。
柯老四有紧急消息?
颜如玉捏碎蜡丸,展开字条,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先是眉头一皱,黑眸沉得看不见底。
手指捏着字条,好半晌,才投进炉子里。
知树不想看那字条,偏偏柯老四写了斗大的字,字条上的“俊俏郎君”很是倔强,坚挺到最后才被火苗吞噬。
这个“俊俏郎君”说的莫非是楼主?
不对,柯老四知道楼主的名字,若是指的楼主,定然会写“带过莫回家”,再说,楼主总是去桑家,也算不上“带”字。
莫非是那个姓顾的?
也不对。桑姑娘生辰那日,柯老四也是见过的,要写也定然会指名道姓地写。
可见这个“俊强郎君”另有其人。
自从知道了公子的心事,知树就很替公子担心。毕竟楼主对桑落的偏执也是鹤喙楼人人皆知的。眼下正是复仇之时,若公子与楼主不合,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
眼下不光楼主和顾映兰,还多了一个“俊俏郎君”,知树也有些替公子不值。
元宝当侍书这事,根本没人知道是那日挑选小内官时,公子刻意当着太妃的面,在元宝面前多停留了一阵,这才引起太妃的注意。
更别说桑姑娘头上的那根发簪了。公子弄了很多蛇根木,磨了好几个通宵,才磨出这么一根。
还有三夫人带府兵围了丹溪堂,幸好公子提前遣了风静去守着,否则根本来不及救桑落。
这么多事,公子做得默默无闻,反倒横生出一个“俊俏郎君”来。
知树默默地看着公子。
颜如玉的脸被炉火映得忽明忽暗,好一阵,他才开口:
“知道了。”
声音很沉,听不出喜怒。
过了晌午,颜如玉才结束对闵阳的审问,从地牢走出来。
余承正准备说轻语楼的事,一个小绣使抱着一摞请柬进来:“颜大人,各家遣人送来的请柬。”
余承接过来放在颜如玉案头。
颜如玉随手翻了翻,说道:“轻语楼那边如何?”
“最近一直在筹备中秋赏月的诗会。”余承顿了一刻,“花魁姚霜儿说是要请您亲临点灯。”
八月十五。
正好是国公府家宴那一日。
颜如玉正巧翻到国公府送来的请柬,将烫金红锦的请柬一抛,落在那一摞花花绿绿的请柬上:“余承,你说,本使该去哪一边?”
余承也不知道,他看看一旁的知树。
知树静默不语。
颜如玉站起来负手立在他二人面前:“如此重要的日子,本使难道不该入宫侍奉太妃和圣人吗?”
余承恍然。
以身侍人的第一面首,中秋节怎么可能赴别的女人的约。
颜如玉已经走了出去,抛下一句话:“做人不能忘本,替本使拒了这些请柬。”
李小川回到丹溪堂才刚过午时,倪芳芳正在炒兔丁,灶房里叮叮咣咣地好不热闹。
李小川将三个字告诉了桑落,桑落点点头,继续与夏景程去捣鼓那十几瓶子药。
柯老四见他回来得及时,连忙偷偷将李小川招过来,低声问道:“颜大人可回话了?”
李小川点点头:“颜大人说‘知道了’。”
知道了?
他知道个屁!柯老四不死心地追问一句:“没别的?”
“没别的。”
入夜之前,柯老四将众人都轰走了,独独留下桑落。心想公子得了那消息,好歹会来问上几句。
桑落被单独留下来,也以为是颜如玉授意,毕竟抓了吴焱,颜如玉很可能会来交代下一步的事。
谁知等到半夜也不见人来,她又和衣躺在躺椅上,辗转反侧很是难受,干脆不睡了,起来点着灯翻书研究给堂兄治疗眼疾的方子。
又隔了一晚,颜如玉还是没来。
眼看着马上就中秋了,吴焱到底送不送回国公府,怎么送,怎么控制他,都应该商量。
第三日一早,桑落趁着所有人没来,悄悄找到柯老四,询问可有联系颜如玉的法子,又朝柴棚看了一眼:“总不能一直这么绑着。”
“公子他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柯老四也有些急。
正巧李小川来了,柯老四悄声道:“要不再让他跑一趟?”
桑落朝李小川招招手。
李小川跑过来:“桑大夫,可是有吩咐?”
桑落原本是想问颜如玉的事,转念一想,如果颜如玉真有安排,自然是会想办法传消息来的。可见他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她仍穿着旧衣裳,捣药的药渣溅到了头发上:“你可知道现如今京城之中,何处可以找到新鲜的白缅桂?”
“白缅桂?”李小川想了想,“这东西金贵,上次——”他看了看内堂,压低声音道,“上次咱们在三夫人的庄子里不是见到过一棵?”
“我又去过一次,已经挪走了。”
这就不好找了。
李小川戳戳内堂:“要不问问岑姑娘?她应该知道在哪里。”
桑落不想问。
三夫人、国公府,颜如玉,还有自己,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绞在一起,但堂兄的眼疾不能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