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抓得太紧,柳叶刀的刀柄硌得手有些疼,桑落下意识一缩:“记住了。”
颜如玉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桑落活动活动手掌,询问:“我爹他们呢?”
“毕竟死了人,他们去直使衙门写个口供。”
其实口供这东西,写不写都可以,颜如玉将人都轰走,是准备单独跟她说说话。
不想有人打扰。
桑落自然体会不出这一层用心:“就这样将三夫人抓了?”
她总觉的有些草率,毕竟人家只是动用府兵,追的还是她儿子,没什么罪名可抓。
“我遣人将她送回国公府了,”颜如玉暗暗搓了搓手指。负手跨进门槛,“她当三夫人这么多年,手上的人命官司不止几十条。但权贵手上,谁没有沾点血,这些官司扳不倒她。”
桑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颜如玉刚才当着三夫人的面说了要杀她,她岂会坐以待毙?
转念一想,那句“我来”,应是颜如玉故意说给三夫人听的。为了增加点暧昧,甚至抓着自己的手,让三夫人误会他与自己的关系。
这是要激起女人的嫉妒心。
还拿自己当诱饵!
颜如玉当真是狗!
再一次,那层旖旎的薄雾,从她心头散去。她神色平静,声音清冷:“颜大人这是要引蛇出洞。”
颜如玉不知她想得千回百转,满心调笑着转过身看她,偏偏还接了一句:“不算笨。”
又骤然凑到她面前,“桑大夫,本使放虎归山,你后患无穷啊”
她很不喜欢颜如玉这样,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是想表示他平易近人?还是想看自己到底有多害怕?
“有颜大人庇佑,我自然没有后患。”她拍了一句违心的马屁,“更何况,她‘女儿’还在我这里。”
颜如玉指了指内堂:“她如何?”
“尚未苏醒。但切得很漂亮。”桑落又问,“颜大人可要去看看?”
没有兴趣。颜如玉皱了眉,看她那衣裳上的化尸水烧过的洞:“你说的药制出来了?”
她将那一盘子瓷瓶端出来放在药案上:“昨晚刚制出一些,还未来得及试药。”
“这么说,本使今日前来,是没办法治伤了?”颜如玉佯作不满的样子,站在药柜前随意把玩着药案上的秤砣,修长的手指,一个一个地划过那些瓷瓶:“你该不会是想要本使亲自为你试药吧?”
桑落听出了话里的促狭之意,但她没有说笑的心情,还用起了敬语:“颜大人身子金贵,待我试过药后,才敢给您用。”
“你要亲自试药?”
“用老鼠。”桑落带了些恶趣味:“阴沟里的老鼠其实很适合试药。我已经想好,为了模仿颜大人的情形,我会先用一碗药让它失能的。再让它试我的新药。为了试药,我必须将它绑在木板上,用剪子剪去阳骨,只要它不吱哇乱叫,那就说明药有效。”
她说得煞有其事,其实说的还是四年前他被她绑在“砧板”上的情形。
颜如玉气息一滞,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只是那粉粉红红的唇畔,似是带着一点气恼和挑衅。
她气恼什么呢?
该气恼的不是自己吗?
旋即释然一笑:“桑大夫用老鼠试药是对的,自己试药终归伤身。”
他紧盯着她,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又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桑大夫,你——”他指了指她的脸,凑近了好奇地端详,说得十分认真,“是中毒了吗?还是什么脏东西?”
桑落抚上自己的脸。
“这儿——”颜如玉的指尖悄悄掠过案上的砚台,沾着墨汁的拇指出其不意地按在桑落的耳垂。冰凉酥麻的触感激得她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药柜。
那药柜本就有些年头了,这么一撞,柜子里的小药屉都滑了出来,叮叮咣咣作响。柜顶上麻布袋子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颜如玉上前一步,抵在桑落眼前,手疾眼快地抬起手,将那几个药袋抛回到柜顶,再稳住摇摇欲坠的药屉。
男人身姿挺拔得很,紫袍大袖一翻,腰一转,那漂亮的眼眸望着自己,着实令人惊艳。
桑落愣怔了一瞬,很快回过神。
两人靠得太近了。
她甚至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额头上。
“!!!”
一抬头,她看见了他指腹的墨汁,还看见了他得逞的笑意。
颜狗!
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绣衣指挥使!
她捉起袖子擦了擦耳垂。
越搓越用力,耳垂越红。
透着粉的红。
颜如玉的目光动了动,喉头悄悄翻滚。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响起踩水花的跑步声。
桑落沉着脸推开了他。一边搓着耳垂,一边走出这狭窄得让她难以呼吸的空间。
吴焱跑了进来:“怎么样?岑姑娘如何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桑落问道,“我爹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