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
这两个字对于桑落来说,并不陌生。
爹说过、大伯说过、堂兄、倪芳芳、莫星河,乃至身边的人都对她说过。
可在这个在硕果摇曳的院中,秋雨潇潇的廊下,她似乎察觉出了另一层含义。
那一层含义,像是仲秋清晨的薄雾,在刚看清的那一瞬,却又消逝不见了。
颜如玉一个手势,知树跑上前来,将青芫和三夫人带了下去,再押走所有府兵,还清理了尸体,甚至将三夫人弄脏的地砖也擦得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和声音。
其他人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廊下的雨珠串成银帘。
桑落抬眸看向他,发冠上的雨滴正沿着玉簪纹路蜿蜒而下,像条透明的小蛇钻进他的墨发之间。
她忽然意识到颜如玉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可他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皱着眉:“你可知道她已有身孕?”
察觉到掌心下她在试着扭动手腕,他仍旧没有松开她,绣袍宽大的袖口挡住了二人之间的乾坤。袖子底下的手指还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
颜如玉戏谑地看她:“桑大夫不会以为是我的吧?”
桑落的确这么想过,不但想,还直率地说出来了:“上次去国公府,三夫人问过我,吃了那些药能不能生孩子,当时我就以为她是想要给你留后。”
颜如玉眯了眯眼,眼神释放出危险。
桑落继续说着:“现在想来,她是在替她儿子问。”
那么多邪乎的药材,吃下去,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颜如玉握着她的腕骨,冰凉的手背,被他焐热,还沁出一层薄汗来,他说:“桑大夫当真是足智多谋。想必早已猜出岑陌是三夫人的儿子,才会做这么周全的布置。”
他一路急匆匆地赶来,看见的是门外不敢放箭的弓箭手,门前和墙边七零八落的尸体。进了院子,三夫人的府兵分作好几团,抓这个,盯那个。
柯老四最先发现他,眼睛眨了眨,又暗暗拍拍腰间,最后瞟向自己脚边的那一碗“凉茶”。
那根本不是凉茶,而是装的化尸水。
院中几人,虽看似处于劣势,实则身上都藏着能制敌之物。几个人应该是早已约定暗号,等府兵分散开来,就齐齐动手。
只是还是太过冒险!倘若弓箭手在院外听令放箭,后果都不堪设想!
“若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你定然能打一场以少制多的胜仗!只是——”
颜如玉顿了顿,继续说道,
“桑大夫,你虽然以一当十,可别忘了,身处险境时,求助援军才是沙场最有效的保命之法。”
她能够仔细准备各种各样的毒粉,却想不到来向自己求救!
她明明知道自己要对付三夫人,却也不肯顺势而为!现在告诉她可以找自己求助了,她还是一言不发。
看着她倔强的神情,颜如玉不禁气恼她的疏离:“你还欠我两件事。若真送了小命,你以为我会饶了你?”
手掌收紧,将她拉至胸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胁迫。
问道:“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