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什么?我就剩这一千多号人了,要是萧将军要我们做先登营,倒是可以。”
“说正事,你还有多少部曲?”
炭屑弹到蒋子静的脸上就化开了,一瞬间天地就只剩充盈的风、雪,人声寂灭。
再度开口时的蒋子静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太冰冷了些,“怎么,萧将军是特意来嘲笑我的,笑我蒋文睿一战把我蒋家的五百部曲打的只剩一百人不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萧将军可以笑了。”
“姓蒋的,我还没这么无情,不像你,死了这么多手下居然连滴眼泪都不流,心都是铁做的。”萧奕嘴角微微向上,转动身体,背靠在门柱上,右手搭在腿上,“想当年,我们萧家三百人,一仗都打没了,我父亲在我成年时送我的骏马‘雪走’最后也倒下了,巨大的身子压在我的右腿上,那时其实什么感觉也没有,如果不是彭城侯将我从死人堆里翻出来,我早投胎再做一回汉子了。
可醒过来的我却痛苦死了,不是为了这条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哭,几个随军的大夫还拦不住我。
最后他们没得办法,请了彭城侯来,可老侯爷来了,没有骂我动摇军心、有伤士气,只是说了句‘让他哭吧,就当是提前给我们号丧了’,就这样我哭了两天,哭的流不出泪来,眼睛看不到东西了,才算止住。
你今天垂头丧气个什么?你手上至少还有千把号人,宁武军的底子还在,大不了在招兵练上几年,一切不都回来了?”
转过头看萧奕的蒋子静冷笑道,“萧瘸子,你话说的好听,五千人呀!我从山西带出来的人,全折在辽河的泽地里了,五百同起同睡的铁汉子,死了四百来人,我拿什么继续打下去?
到时候两手空空回山西,我拿什么见他们的父母妻女!人家不得骂我蒋文睿是个十足的无用之人!”
话的后半段几乎是吼出来的,几缕灰发飘在蒋子静的额前。
萧奕静静听完蒋子静的怒吼,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第二次东征结束后,我回到锦州家里,母亲和嫂嫂、弟妹们都看着我,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我不敢和她们多说话,直到四弟才两岁的儿子被抱在母亲怀里,看着吃饭的我,认不得人,胡乱喊几声‘爸爸’,便连忙被弟妹捂住嘴。
小孩子懂得什么呢,那么小也就只会喊几句罢了。
要说痛苦,你比不上我,可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比犯贱的。”直到此时,萧奕才面向蒋子静,面色平淡。
“我腿瘸了,要说平常在营里练练兵,可以。但是长途的行军作战不行,我垮了不要紧,把关宁汉子们给拖垮了,那才叫失败。
如今南线你们的部队打光了,戚建辉还可以从蓟辽守备军中调兵,但这还不够,需要锦州军也出兵。
可我带不了兵,但又不能把军队交给下面,需要一个懂军团指挥的。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商量这件事的。
我问你,你手上还有多少部曲,就是看你还能不能搭起一条指挥链,你居中指挥,我侄儿萧慕、萧思给你做副手。
你看怎么样?”
蒋子静下意识地反讥一语,“你要我做虞昭文?”
萧奕毫无波澜,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你想好给我回话,不要等太久,军情可不等人。”
帘子再度合上,帐内又回到原本的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