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1966年5月16日北京
第一百六十七章
1966年5月16日
北京
北京城西一条宽阔而僻静的胡同里,一扇军绿色的铁皮大门紧闭,看不见院里的任何情形,两侧高高的灰色砖墙显得朴实无华,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处大户人家的私宅,门口除了一块小小的门牌号码,没有悬挂任何牌匾,更没有持枪肃立的卫兵。春天的阳光在沙尘天里显得有气无力,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灰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间或有个胡同大爷骑着三轮车从门口悠悠骑过,与北京城内大部分胡同的情景别无二致,气氛闲适而静谧。
方梅看清门牌号,走到大门前,按响电铃,门上一扇收取邮件的小窗口马上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同志,您找谁?”
“我跟穆局长约好的。”
“您贵姓?哪个单位的?”
“我叫方梅,广东省公安厅的。这是我的工作证。”
“请您稍等。”
那扇小窗户又关上了。
几分钟后,大门开了,一个体貌端正的青年人出来说:“您是方梅同志?穆局长要我来接您,麻烦您先做个来访登记。”
院子里面很宽阔,青年人领着方梅,穿过一个大理石地面的玻璃连廊,进入到一幢古色古香的红砖楼房。楼里静悄悄的,楼梯很宽阔也很讲究,花色水磨石台阶上嵌着磨得铮亮的铜条,沿墙还镶着柚木护板,看装修陈设,这里过去应该是旧社会某位显赫人士的住宅。上到三楼,青年人轻轻敲响一个房门:“穆局长,您的客人到了。”
“请!”
方梅去过很多部级和局级领导的办公室,这里的陈设几乎一模一样,沉重的写字台、宽大的罩着米黄色沙发套的老式沙发、带玻璃门的书柜、斑驳的木地板,连青花茶杯和开水瓶都像是统一配发的。
坐在写字台后的穆局长五十多岁,面相威严,目光锐利,尤其是一双浓眉让人过目难忘。他摆摆手让青年离开,指着离办公桌最近的那张沙发让方梅坐下,眼睛紧盯着方梅,没有任何寒暄,劈头便问:
“你们为什么要调查徐登云?”
“是这样,穆局长。我们厅里根据中央关于清理阶级队伍的指示精神,对我厅一些曾经从事地下工作并遭受敌人逮捕过的同志,进行历史复查,其中涉及到徐登云同志,并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也并不确定他有什么历史问题。。”方梅在提到徐登云时特意把“同志”两字突出了一下。
“你不是政保处的吗?”
“哦,厅政治部忙不过来,我只是借调帮助工作的。”
“嗯。”穆局长面色稍霁,但嘴里仍不客气:“广东可是对敌斗争最尖锐的南大门,你们干政保的这么闲吗?”
方梅无奈地笑了笑说:“穆局长,正是因为身处第一线,才更要纯洁内部。厅里以前曾从事地下工作的干部不少,有一些曾经被捕过,绝大多数都是坚贞不屈、对敌斗争坚决的好同志,复查工作也是严格遵循中央的指示精神的,我们的调查也绝不是针对徐登云同志一个人的。您当年是徐登云同志的直接上级,我想了解一下徐登云被捕的原因以及狱中表现情况。”
穆局长从写字台后站起身,亲自泡了杯茶端给方梅,顺势坐在沙发上,声调沉稳地说道:
“徐登云在中社部时就是我的老部下,1947年我调到华南,徐登云便随我到了华南社会部。他母亲是广东人,他从小便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因此我推荐他进入广州城,负责一项重要工作。到了1948年淮海战役结束后,国民党政权已经大厦将倾,国民政府行政院和许多重要部门即将南迁广州,我把徐登云的任务做了调整,专门负责一位在广州的国民党重要将领的联络工作,他的小组里还有电台报务员和交通员,但联络工作始终只有徐登云一人知情。他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一些重要情报通过电台源源不断地发到华南社会部并转报中央,为华南地区的解放作出了重要贡献。”
穆局长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后来,由于交通员的一次低级失误,导致被敌人抓获并叛变出卖了他。徐登云的地下工作经验很丰富,身上和住处没有任何与我党有关的文件或材料,他一口咬定是那个交通员欠他的钱不还,故而诬陷他。在狱中,敌人对他用了重刑,可他坚强不屈,始终没有吐露党的机密,他联系的那个国民党将领以及小组的报务员都安然无恙就是铁证!广州刚解放,我见到他时,他浑身都是伤痕,身体很差,是我联系帮他住进的医院。他的工作表现和忠诚是无可置疑的!”他用不满的眼光看着方梅:“你们怎么会怀疑这么一位好同志?!”
方梅忙解释:“不是怀疑,只是按照要求复查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