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起来说，网上对我们买房子的人专门给个称呼：房奴。我们一辈子挣钱为了一套房子，当牛做马挣钱还房贷，那不是房子的奴隶又是什么呢？

别看房子是个死东西，它就有权利管着你，控制着你，为了它一辈子给银行交钱，房子是奴隶主，你不是房奴是什么？赵振邦感叹。

赵起来说，明知道要当一辈子房奴，你不还得主动去买房子吗？不买房子，你的孩子去哪里上学？

赵振邦说，其实也没有人逼着你去买房，你只要愿意让你的孩子自生自灭，不买房子也无所谓。

赵起来说，俺爸，你这是开玩笑吧？小孩子长大了到外面去找工作混饭吃，外面的那些稍微像样点的企业，不是要求大学本科，就是要求研究生。就是说，小孩读了大学本科还不算，还得读比本科学历更厉害的研究生，不然的话，别说挣钱了，能不能被人家工厂企业招收还不一定呢！人家招人招工先不看小孩是不是真材实料，先看文凭，谁的文凭高就收谁。你不上学可能行？不上学，除非在家打牛腿，在几亩庄稼地里打转转，或者就去工地上搬砖、浇水泥，就跟你和俺妈那样，一天到晚累得要死。所以说，要想找个好工作，不但要上学，而且还要上好学区的好学校，谁家当爸爸妈妈的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好学区里上好学校呢？

赵起来准备买学区房的愿望非常强烈，她和爸爸赵振邦的对话，孙叫枝都听得很清楚。之前在赵厚远家闹了那一气，没有实现自己的预期——帮赵起来买上便宜学区房，加上本来不愿意缴的两千块钱的公墓管理费，不仅缴了，而且还多缴了一千块钱。就是事后去找赵厚远要，赵厚远估计也不会退还给他，凭他那个孬种样，一问他要钱，他肯定会有两种说法，一是，他不承认收取了她的三千块钱，只承认收了她两千，二是承认多收了一千块钱，是孙叫枝主动提出来多交的，自愿支持村委会的工作。如果孙叫枝闹起来，非要他退还她的一千块钱，说不定赵厚远会拿她为女儿赵起来买学区房，求他赵厚远帮忙而耍色诱手段被他怒斥驱逐说事儿。到那时局面势必失控，她孙叫枝还怎么在屿石县待下去？别说她怎么在屿石县待下去了，赵振邦怎么办？他的脸往哪里搁？怎么挣钱还房贷？

这么思来想去，思维老是围绕多交的公墓管理费和\"色诱\"上转来转去，其他一切物事皆被屏蔽在外。她的脑子嗡嗡叫，如开足了马力的拖拉机在颠簸不平的道路上狂奔。

钱是一家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攒出来的，现在白白地被她主动送了人，身子也是她主动宽衣解带献出去的！可是这两个剜心割肉的付出，一点儿收获也没有得到。

她追悔不已！当初如果没有找赵厚远帮忙这个想法就好了，当初如果把自己求助赵厚远的主意跟谁商量一下就好了，当初如果在从赵厚远那里实现让他“帮忙”的愿望后自己再行“付出”就好了。

孙叫枝始终纠结着怎么转也转不出那个漩涡。

孙叫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遇事谨慎，三思而后行的人，没有把握的事儿坚决不会干，哪里知道这次竟然吃了大亏。她原以为，同为四十多岁的男人，村干部赵厚远与开发商支君连在情感的触发上应该没有区别，凭她的身材和长相，一定能把赵厚远征服，使他愿意帮赵起来买学区房这个小忙，哪里知道事情竟然没有弄成。但是她明明看见赵厚远都开始解他的裤腰带了，要不是王凤萍突然冒出来，说不定赵厚远完了事儿，就会为她帮那个忙呢。可是，现在看情况，她为闺女儿赵起来买优惠价学区房的愿望付诸东流了。

孙叫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五内发烦，她想着赵厚远在她眼前解裤带的一幕，心里又亮起了希望的光芒。她认为赵厚远原本是准备答应帮她的那个忙的，只不过被王凤萍在中间横插一杠子，在他火热的欲望上泼了一瓢凉水罢了。一般的男人对性的欲望跟对钱款的欲望一样，是永无止境的，赵厚远刚才没有完成“帮忙”的最后一步，只是因为脱裤子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一旦他能把裤子脱下来，他肯定愿意给自己把忙帮到底。

孙叫枝估计赵厚远把王凤萍安抚停当，等王凤萍安静下来，把她找上门的事儿忘了，或者趁王凤萍不在家，他还会偷偷给她一个暗示，继续把他们约定好了的事儿来个酣畅淋漓的收官。

但是，刚才丈夫赵振邦和女儿赵起来说的话，又让她推翻了关于赵厚远“帮忙”的思考。

赵起来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她的一些想法和观点都是道听途说，或者上网在虚空的世界里看到的，她的话可以置之不理，当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可是，赵振邦是一个喜欢动脑子想事儿的人，别看他整天除了干活儿，闲下来一直沉默寡言，与人聊天，听的多，说的少，但他只要出言吐语，每一句话可都是干货，都具有一定的真知灼见。

比如说，刚才他找人办事必须花钱的观点，孙叫枝也比较认可。根据赵振邦的说法，找赵厚远买优惠价的学区房，赵厚远拿不到钱，肯定不会给谁帮忙。一套房子不给他个几万块钱，他断不会帮谁的忙。如果帮忙买房子不收钱，那买房子的人得跟赵厚远是什么关系，他才愿意不收钱帮他的忙呢？凭感情吗？赵厚远会因为和自己睡了一觉，就认为和自己的关系深似海吗？自己上两天还一直为了不交公墓管理费与他争论不休，一度甚至还差点对骂起来。即使自己与赵厚远有了“腿缝子”里的那层关系，赵厚远就一定会帮自己买便宜房子吗？说不好，他还是一样要求给几万块的操作费，才愿意帮忙！睡一觉算是什么？也许只能算找赵厚远买便宜学区房前，跟他打个招呼罢了，只是个序曲和前奏，后续要走的路，要干的事儿还多着呢！

孙叫枝既羞愧又后悔，她的脑子木不登的，想事儿一点儿都想不动，那些围绕在买房主干周围，为主干服务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压得她的脑袋就连在枕头上转一下都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