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年长的爱人彻底放下心中的负担,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勉一直都在耐心地陪着他重拾丢失已久的自理能力。
起初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只是单纯觉得江云礼这次确实是有些固执过头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逐渐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和江云礼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自然了解那人的性格,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他其实不太会在身体那样虚弱的情况下强行逼迫自己去做一些现阶段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换句话说,他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其实已经看开不少了,应该可以接受自己目前的状态才对。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又与陆勉心中的设想大相径庭,江云礼不但没有如他所料那般逐渐接受并适应现状,反而一直在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不断地挑战着自己身体的极限。
对于年长者这莫名而来的固执,陆勉自然是心疼的,可在心疼之余,他又忍不住觉得诧异。
按照江云礼对他的在意程度,他受伤了,那人定然着急万分。但退一万步来讲,即便这次真的是被他意外受伤给吓着了,也不至于要这样不顾一切吧。
陆勉知道,在这份偏执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隐情。或许是对过往岁月的缅怀,亦或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但无论是何种原因,这样的自我折磨对那人来说都不是长久之计。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生根发芽,如同春日里不经意撒落的野草种子,不知不觉便蔓延成一片难以忽视的葱茏。
在内心疑虑的驱使下,陆勉开始更加细心地关注起全家人的一举一动,曾经一直被他忽略掉的细枝末节在此时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他有心想将心中的疑问表露出来,可是每当看到爱人惨白的脸色,他又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于是,他只能在无数个不眠之夜独自咀嚼这份疑惑,任由它在心底翻涌,化作无声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不停回响……
但即便他不说,江云礼也总能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异样。
“小勉,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嗯……你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跟我说话,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吗?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听到这话,陆勉心头一阵酸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想要驱散一直在笼罩在两人之间的无形阴霾。
“江先生可别多想,你没做错任何事。我就是最近有些事情总是想不明白,有些走神罢了。”
“那,小勉在想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无聊了,总爱胡思乱想。不过,坦白来说,我确实有些好奇,我都在这医院待了这么久了,这医生怎么还不安排我出院啊?”
对上爱人不解的目光,江云礼眸色一暗,略显僵硬的嘴角过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这老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你年纪摆在这儿,肯定得多留你住些时日的,放心吧,一定很快就能让你回家了。”
看着年长者强颜欢笑的神色,陆勉心中五味杂陈。那笑容背后隐藏的苦涩与挣扎,他又何尝感受不到呢?
只是,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看起来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闻言,江云礼深邃的眼神几不可见地闪躲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有些无奈地轻笑出声。
“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担心你这身子骨,想让你多养养罢了”
对于年长者这样勉强的回答,陆勉自然是不满意的,心中的疑惑更是如野草般疯长。
他知道,江云礼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是善于掩饰情绪之人,今日这般模样,定是心中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不过,他既然不想说,那自己也不能一直逼他,可能还是给彼此多留点空间会来得更合适些吧……
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陆勉虽然决定给予彼此空间,让一切顺其自然,但命运似乎总爱与他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那日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病房的地面上,百无聊赖的陆勉正倚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旧书,目光却时不时地从书页上溜开,飘向了窗外那片自由的天空。
自从他因为右臂骨折住院后,江弈恒就一直在负责与医生的沟通,只是,每次只要他问起具体的情况,那孩子又总是闪烁其词。以至于他住院这么久了,也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的病情,只能从全家人奇怪的态度中揣测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去找医生聊聊,就在他准备推开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