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彧抹了把汗,顺手将纸条撕碎,丢进了茶盏里。
墨迹被晕染开来,碎纸片化作一团浆糊。
楼彧继续操练。
练够了时辰,他这才停手,擦了汗,去净房洗漱。
换了一身簇新的大红色绣金线的圆领襕衫,腰间系着细细的玉带。
玉带上挂着荷包、玉佩等配饰。
束发,簪了一根白玉簪,楼彧拿着一个细长的匣子,便大踏步的出了国公府。
绕了半条街,楼彧来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已经打开,小厮、奴婢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整个公主府挂红披彩,看着就十分喜气。
上下人等也都非常尽心,一层层的院落,全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毫不夸张的说,就连大门口的上马石,都被擦拭得光可鉴人。
楼彧假模假样的让人去通传。
不多时,他便得到“公主召见”的回复。
一手托着细长匣子,一手撩着衣摆,楼彧上了台阶,顺着游廊,穿过前庭、中庭,一路来到了中轴线的主院。
海棠院!
王姮在公主府的院落,还是沿用了河东庄子的旧名。
院中,也应景的移栽了一株海棠树。
海棠树下,石桌石椅。
花儿已经败落,茂盛的枝叶间,有了星星点点的果子。
楼彧行至海棠树,莫名有种恍惚——
这里似乎并不是京城,亦不是公主府。
而是河东乡下,王家庄子。
曾经的童男童女就在海棠树下嬉戏、玩闹。
近十年的光阴,不知多少个日夜,他与阿姮都一起度过。
赏海棠花,摘海棠果……明明那般亲近,他们的灵魂又是无比的契合,却——
“不会的!我与阿姮终究会结为夫妻!”
今日阿姮及笄,及笄后,她便可以谈婚论嫁。
楼彧个子高,抬手就能摘到海棠树的枝叶。
细长的匣子放在他的手上,他能够轻松环绕。
用力握紧匣子,楼彧收敛思绪,继续向正堂走去。
“臣请公主安!”
楼彧像模像样的行礼。
王姮已经懒得去说什么“都是自家人,阿兄无需多礼”的客套话。
她笑着说道:“阿兄,今日怎的这般早?”
“送你!”
楼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匣子推到了王姮面前。
王姮眸光流转,她根据匣子的外形、尺寸等,已经能够猜到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发簪。
这,应该是楼彧专门为她的及笄礼而准备的簪子。
呃,这发簪,她已经收到了好几支。
有姜贵妃命人送来的赤金缠丝镶红宝石的凤钗,有琅琊王氏家主送来的羊脂白玉簪。
除去旁人送的,王姮自己也准备了两三支。
从小没有父母身边,王姮早就习惯了靠自己!
“阿兄为我准备的发簪?”
王姮虽然不缺发簪,却也不会轻贱了旁人的心意。
她绝美的小脸上,闪过欢喜。
拿过匣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不是金玉等名贵材质制成的发簪。
而是一支古朴的、带着淡淡木香的木簪。
“嗯,我雕的,请宝国寺的星宇法师加持了九九八十一天。算不得多贵重,只求个平安康泰的好彩头!”
楼彧没有刻意彰显自己的心血,可也不会只字不提。
他送给阿姮的发簪,不求多名贵,只求能够给阿姮增福添寿。
王姮眼底闪过一抹感动,“多谢阿兄!”
“你已经送了我一顶金玉满堂的钗冠,如今又煞费苦心的为我祈福。此生能有你这样的阿兄,真的是我莫大的荣幸。”
阿兄对她,真的极好极好呢。
王姮只愿他们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好兄妹!
“阿兄能够遇到你,亦是阿兄的福运。”
除了楼彧自己,没人知道阿姮对于他的重要性。
就是阿姮,也并不知晓。
……所以,他绝不会放手,更不会做什么狗屁的“兄妹”!
夫妻才能共度一生、死后同穴。
……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主府门口再次出现了车水马龙的盛况。
密密麻麻的马车,将整条街都堵得严严实实。
为此,京兆府、金吾卫等衙门,特意提前安排了官差、兵卒,前来维持治安、保护贵人。
整个平康坊似乎都变得喧闹起来。
公主府的热闹,自是不必说。
礼部的官员,前来主持及笄礼的具体流程。
钦天监亦是早早的为及笄礼,掐算出了吉时。
吉时到,及笄礼正式开始。
王氏宗妇代替王姮的长辈,负责迎客等事宜。
晋城长公主提前腾出时间,特意从军营赶来,为王姮加簪。
王姮穿着簇新的大红礼服,披散着头发,行至正堂前,与晋城长公主行礼。
然后,她跪坐下来。
晋城长公主净手,行至王棉近前。
有司手捧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枚赤金缠丝嵌红宝石的凤簪。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晋城长公主朗声吟诵贺词,跪坐下来,为王姮挽发,加簪。
然后,她站起身,回到原本的站位。
王棉则上前,仔细的为王姮正了正发簪。
王姮起身,向长辈、以及观礼的宾客等行礼。
接着就是二加。
还是晋城长公主,吟诵贺词,摘去金簪,换上了一支羊脂白玉簪。
这次换另一个赞者,也就是赵国公府的卢幼安上前,为王姮正发簪。
随后则是三加。
原本,王姮想用楼彧送她的金玉发冠,但,早上楼彧特意送来了被得道高僧加持过的木簪,其寓意十分美好,王姮便临时更改了。
木簪看着并不华美,似乎很便宜的样子。
但,观礼的宾客们,却并不会小觑——
琅琊公主是什么身份的人儿,不说她得到的圣宠了,单单是她名下的玻璃工坊,就日进斗金。
琅琊公主身份贵重,更不缺钱。
只要她想,不管怎样名贵珍稀的首饰都能弄到。
且,看看今日及笄礼上的正宾、赞者,无一不是权贵。
尤其是晋城长公主,她是威名赫赫的铁娘子。
要么外出打仗,要么住在军营处理军务,偶有闲暇,也从不参与权贵们的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