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惹恼了,说不定今日就要撕破脸皮,难道自己所惧怕之事,在今日就要出现了!
这等主臣慈和的场面,竟撑不过一月……
荀彧刚要叹气,谁知曹操并不生气,依然是面色含笑,躬身行礼,先道了一声自己有罪。
然后才皆是道:“陛下,实不是臣不愿让郭谊举荐得大汉之臣,乃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卿说来便是。”
刘协松了口气,语气柔和的说道。
他其实也是想进一步试试,看曹操是否是强臣,是否是假装礼臣之道,没想到他的脾气这么好。
“这郭谊,是臣的小婿,若是委以重任,日后为人所知,将会被人诟病臣结党营私也……”曹操笑得谦和,再次躬身拱手,叹着气,“臣迎奉天子以来,已有不少人假意忠君,实则暗中争权夺利,实乃复杂。”
“但臣如何不知,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的道理也,陛下就算是再圣明,可一旦他人相继进言防备,终究会有嫌隙。”
“故而,为保此嫌隙不生,臣宁可让小婿委屈,在兖州属为官,一样能够施展其抱负才学。”
“啊……”
刘协听完了这个理由,一时间竟然是目瞪口呆,看着曹操恭谦的模样,他更是慢慢生出愧疚之意。
而且这愧疚还越发的浓郁。
到最后,忍不住起身,急切的到曹操面前将他扶起,站定于面前,由衷的道:“是朕错怪了司空……”
“司空此志,真是令朕刮目相看,昔年董贼,恨不得将党羽塞于朝堂,若非是其亲友并无治理天下之能,只怕不会有蔡邕、荀爽等大儒得举,而今司空有经世之才,却因避嫌之故不举……”
他连话都说不完,立刻引咎生愧,闭目向天,惋惜道:“是朕之过也,使得朝堂暗流如此,当年若在虎狼之穴,如此尚且为自救,如今得司空大才相救,怎能再如此”
“陛下之意……”
曹操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面皮抽搐了一下,将双眸震颤着送到刘协面前,聆听圣意。
“可否请,郭卿家来见朕,朕与之见以叙心中之事,再问学于农耕之计”
“可以,”曹操当即点头,“但是不一定能叫来,他时常在乡间、河沟等处,亲身查勘地形,无论行军做图,还是深思山野民营之计,都喜山水之中。”
“高洁之士,高洁之士也……”刘协一时神色动容,心思更加思往,自古而云,见贤思齐,贤者为师,当为其之佳话也。
现在的刘协,志气振奋,心念雄略,当广交大才力求中兴汉室才是。
“要请,定要请来!爱卿乃是其岳丈,一定为朕唤来。”
“好。”
刘协又看向下方看向荀彧,语气稍稍威严些,“荀卿家与其乃是同辈同游,应当也结识此人。”
荀彧面色一僵,躬身回道:“是。”
“也为朕去请,要请其入宫一见。”
“喏。”
……
朝堂下。
荀彧和曹操一路走下来。
在外荀彧明言叫司空,私底下两人依旧还是亲密之友,当年主臣之恩情依旧还在,而他现在能得尚书令之位,也是曹操力荐。
相当于如今又多了举主之恩。
走下来的时候,这大殿距离大门虽不远,但却让荀彧感觉极远,心中迷茫,恨不得在走洛阳的殿前的大空地,那样道路足够长,不至于在路途之上话还未说完就分别。
但是此刻,荀彧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有很多话想要问。
今日曹操在殿上的表现,真正的折服了他。
昔年曹操的性子,他最是明白不过,向来不会弱势于人,且如此恭敬礼遇,执臣子之礼相待,实乃是想都不敢想。
但今日偏巧还就是看到了。
“主公,今日,为何能如此恭谦……”
荀彧还是忍不住,轻声相问。
而曹操则是仿佛有思绪被打断,很自然的回头来轻“咦”了一声,奇怪的道:“这本就是臣下之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虽有权势,在三州有兵权,但那是为了保证过去功绩所得不被奸人所分化,朝堂上、私底下,我对天子尊敬不会消除。”
“毕竟,我曹氏也是受汉恩,而且当初起兵的时候,初心就是扶汉中兴,能够让天下人享受盛世,回归安乐,当然如此。”
荀彧听闻这话,心神震动,一时间鼻头竟然酸了。
如此动容之色,当然被曹操看在眼里,当即笑着问道:“文若为何如此动容”
“没……”荀彧苦涩摇头,勉强从脸上挤出笑意,缓缓道:“在下当时以为,主公乃是枭雄之辈,定当以威严示于朝堂,奉天子以令不臣只是说辞,没想到……”
“是在下心胸狭隘了。”
“哈哈,我是汉人,我不忠于汉,又忠于何人”曹操当即大气爽朗的道,但他这话也不是说全,他自己心中明白,只忠于汉,未必忠于刘也。
“彧,定当殚精竭虑,为明公守汉之朝纲!”荀彧一揖到底,在门前恭送曹操的背影前行。
但曹操走了几步,却在远处蓦然回头,朝着他招了招手,“文若,不必多礼,同行否”
“诶,好……好啊,同行。”
荀彧由衷而笑,心里仿佛大石落地,满是欣慰,稍有站定后连忙抬步,急趋追上曹操身侧,一同有说有笑出大门去。
……
府邸之内,曹操晚上回到府中,郭谊正在收拾行装,同时听闻了今日朝堂上全貌。
又听曹操得意洋洋说了定能全然收心荀彧的事。
然后脸色当即就板了下来。
叹气道:“不对,您这么说不对!”
“怎么不对!”曹操顿时后仰,满脸不高兴。
你夸我一句能死是吧!
是不是非要下意识的反驳我一句,年轻后生仔!什么都要反驳只会害了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