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9章彩环曲
梅三思皱眉又道:“那离情道长练了《天武神经》,发觉了这种可怕的变化后,他自己寻不出解释,是以便将《神经》抄了三十五份,分给三十五个武功最高的武林高手,让他们一同来练,看看他们练过《天武神经》后,是不是也会生出这种可怕的变化,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人能对这种变化,寻出解救之法。他用心虽然奸恶,但是他还是失望了,武林中直到此刻为止,还没有人能对此事加以补救,只有一直苦练四十年,但是——唉!人生共有多少岁月,又有谁能熬过这四十年的惊吓与痛苦”
梅三思浓眉微微一扬,望了望陶纯纯苍白的面容,接口又道:“是以当时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临终之际,留给弟子的遗言,竟不约而同地俱是:切切不可去练那《天武神经》。而此后许多年轻武士也常常会在一些名山大泽的幽窟古洞里,发现一些已经腐烂了的尸身或枯骨,死状都十分丑恶,显见是临死时十分痛苦。而在那些尸身或枯骨旁的地上或石壁上,也有着一些他们留下的遗言字句,却竟也是,‘切切不可再练《天武神经》!’”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接着说道:“那些尸身和枯骨,自然也就是在武当山解剑岩下,以武功夺得手抄的《天武神经》后,便突然失踪的武林前辈。但饶是这样,武林中人对这《天武神经》,却犹未死心,为了那些手抄的《神经》,仍有不少人在舍生忘死地争夺,直到二十年后,少林寺藏经阁的首座大师‘天喜上人’,将《天武神经》木刻墨印,印了数千本之多,随缘分赠给天下武林中人,这本在武林中引起了无数争端凶杀的《天武神经》,才变成世间一件不成秘密的‘秘密’,而后起的武林中人,有了这些前车之鉴,数十年来,也再无人敢去练它!”
他语音微顿,又自补充道:“不但无人敢再去练它,甚至连看都没有人敢再去看它,武林中师徒相传,都在警诫着自己的下一代,‘切切不可去练《天武神经》!’是以我刚才能凭着这本《神经》上的字句,将那白衣铜面的怪人惊退,其实说穿之后,不过如此而已!”
柳鹤亭目光关心而焦急地望着陶纯纯,耳中却在留意倾听着梅三思的言语,此刻他心分数用,实是紊乱已极。
他与陶纯纯相处的时日愈久,对她的疑惑也就愈多,直到此刻,他对她的身世来历,仍然是一无所知,他对她的性格心情,也更不了解。但是,这一切却都不能减弱他对她的怜爱,他想到自己今后一生,都要和一个自己毫不了解的人长相厮守,在他心底深处,不禁泛起一阵轻轻的颤抖,和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此神经!”
“万胜神刀”边傲天和久留未散的武林众豪,闻得柳鹤亭的新夫人突发重病,自都匆匆地赶到后园中的洞房里来,这其中自然有着一些精通医理的内家好手,但却再无一人能看得出陶纯纯的病因。而另一些久历江湖,阅历丰富,腹中存有不少武林掌故的老江湖们,见到她的病状,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无一人能将心中的疑惑,加以证实,只是互相交换一个会心的眼色而已。
日薄西山,归鸦聒噪,黄昏后的洞房里,终于又只剩下了柳鹤亭一人。
洞房中的陈设,虽然仍如昨夜一般绮丽,但洞房中的情调,却已不再绮丽。柳鹤亭遣走了最后两个青衣小环,将罗帷边的铜灯,拨成最低暗的光线,然后焦急、惶恐,而又满腹疑团地坐在陶纯纯身畔。
昏黄的灯光,映着陶纯纯苍白的面容。夜更深,人更静,柳鹤亭心房的跳动,却更急遽,因为此刻,陶纯纯仍未醒来!
她娇躯轻微转动了一下,面上突地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柳鹤亭心头一阵刺痛,轻轻握住她的皓腕。只见她面上的痛苦,更加强烈,口中也发出了一阵低微、断续,而模糊不清的痛苦的呓语:“师父……你好……好狠……纯纯……我……我对不起你……杀……杀……”
柳鹤亭心头一颤,手掌握得更紧,柔声道:“纯纯,你好些了么你心里有什么痛苦,都可以告诉我……”
但陶纯纯眼帘仍然紧闭,口中仍然在痛苦地呓语:“杀……杀……纯纯,我对不起你……”突又低低地狂笑着道,“天下第一……哈哈……武林独尊……哈哈……”
柳鹤亭惊惧地握着她的手腕,渐渐觉得自己的手掌,竟也和她一样冰冷,他竟开始在心里暗问自己:“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有多少件事是瞒着我的她心中到底有多少秘密她……她难道不是陶纯纯么”
他心情痛苦,思潮紊乱,以手捧面,垂首沉思。一阵凉风吹过,窗外似乎又落下阵阵夜雨,夜色深沉中,窗外突地飘入一方纯白的字笺,却像是有着灵性一般,冉冉飘到柳鹤亭眼前!
柳鹤亭目光抬处,心中大惊,顺手抄过这方字笺,身形霍然而起,一掠而至窗口,沉声地道:“是谁”
窗外果已落下秋雨,点点的雨珠,挟着夜来更寒的秋风,“嗖嗖”地打在新糊的轻红窗纸上。秋风夜雨,窗外哪有人影柳鹤亭叱声方了,方待穿窗而出,但回首望了陶纯纯一眼,却又倏然止步,在窗口呆呆地愣了半晌,茫然展开了掌中纸笺,俯首而观,他坚定的双掌不禁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只见那纯白的纸笺上,写着的挺秀字迹,是:
你可要知道你新夫人的秘密
你可要挽救江苏虎丘西门世家一家的性命
你可想使自己脱离苦海
那么,你立刻便该赶到江苏虎丘西门世家的家中去。后园西隅墙外,停着一匹鞍辔俱全的长程健马,你只要由此往南,顺着官道而行,一路上自然有人会来替换你的马匹!假如你能在一日之间赶到江苏虎丘,你便可发现你所难以置信的秘密,你便可救得西门一家的性命,你也可使自己脱离苦海,否则……凶吉祸福,由君自择,动手且快,时不我与!
,且更强烈,他茫然回到他方才坐的地方。陶纯纯的面容,仍然是苍白而痛苦!
“这封信是谁写的,信中的话,是真的么”这些问题他虽不能回答,但犹在其次,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该不该按照信中的话,立刻赶到江苏虎丘去”
刹那之间,这一段日子来的往事,齐地在他心中闪过:她多变的性情……她诡异的身世……密道中的突然出现……清晨时的急病……在密道中突然失踪的翠衫少女……满凝鲜血毛发的黑色玉瓶……以及她方才在晕迷中可怕的呓语……
柳鹤亭忍不住霍然长身而起,因为这一切都使他恨不得立时赶到江苏虎丘去,但是,他回首再次望了陶纯纯一眼,那娇美而痛苦的面容,却不禁在他心底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怜爱,他喃喃地说道:“我不该去的;我该保护她!无论如何,她已是我的妻子!”
他不禁反复地暗中低语:“无论如何,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在那客栈中酒醉的温馨与迷乱,再次使得他心里泛起一阵混合着甜蜜的羞愧,昨夜烛下,他还曾偷偷地揭开她覆面红巾的一角,偷看到她含羞的眼波和嫣红的娇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