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蛔虫道:“附近也一样”
王风目光再一转。
长街上并无他人,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
王风道:“这附近的人莫非都是聋子”
老蛔虫眨着眼,笑笑道:“他们只是聪明人。”
王风淡笑,抬头嚷道:“我那个朋友有没有回窝”
“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现在也许回去了。”血奴的声音从瓦面上落下,她仍未离开。
王风道:“我回去看看。”
血奴道:“小心你的脖子。”
王风说道:“你几时又关心起我的死活来了。”
血奴冷笑道:“我只是不想你死后太难看,让我看了恶心。”
王风道:“你放心,我那个朋友只会拍拍我的肩膀。”
他口里说得轻松,面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铁恨跟他认识只不过一天,他也在怀疑变了僵尸之后,是不是还认识他这个朋友。
他默默举起脚步。
老蛔虫连忙叫住:“你怎能这样离开”
王风诧声道:“为什么不能”
老蛔虫道:“最少你也得帮我一把,搬走地上的尸体。”
王风道:“这些尸体,好像都是你弄出来的。”
老蛔虫道:“我这么大的一把年纪,你总不成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应付这么多尸体吧”
王风道:“你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老蛔虫道:“没有。”
王风道:“趁这个机会,你不妨好好反省一下,再次杀人的时候我敢担保你一定会想到。”
他再次举步,大踏步走了出去。
老蛔虫只有望着那些尸体叹气。他没有再叫住王风,因为他还有一个人可以叫来帮忙。
血奴是他叫不动的,韦七娘总该可以。可是他抬起头来,便发觉韦七娘与血奴已经离开。
他这才真的叹一口气。
武三爷也在叹气。
巷子里一片黑暗,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幽灵。
他的身上仍披着蓑衣,头上的竹笠也没有取下,闪亮的双眼在笠沿下冰石也似的凝结,正瞪着长街那边的老蛔虫。
相距十多丈,他是否仍看得清楚
在他的左右站着两个人。瘦长的身子,漆黑的衣裳,这两个人亦幽灵一样。他们也是在望着老蛔虫,目光锐利如刀。他们的腰间也有一把刀。
夜雾在巷中飘浮,一来到他们的身旁便飞开,仿佛在他们的周围另有一股空气在流动。那正是杀气。
刀仍在鞘内,那杀气并非从刀上透出,而是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
只有武功高强,杀人如麻的人,身上才会散发出这种杀气。
武三爷叹着气,悄声道:“你们看那个老家伙的武功怎样”
一个黑衣人应声道:“轻功很好,出手也够狠辣,可惜白粉飞扬,这里距离又远,看得不清楚。”
另一个黑衣人道:“不过要用到白粉先眯住敌人的眼睛,相信他的武功也不会太高,这所谓不太高,却已比我们高出许多。”
武三爷打断了他们的话,道:“杀他,你们有几分把握”
两个黑衣人相顾一眼,道:“九分。”
“九分”武三爷的话声充满了疑惑。
“如果大家面对面拼搏,可能五分都没有,要知那七把刀虽然说不上高手,刀上的功夫却非寻常,即使被眯住了眼睛,要将他们一下子杀掉也并不简单,老家伙却左手掌灯,只用一只右手就将这件事办妥了。”
“你们是准备暗算”
“对付强敌暗算总比较有效。”
“已有了办法”
两个黑衣人一齐颔首。
武三爷道:“一击不中,你们便再没有机会。”
“九分把握,一击必中。”黑衣人的语声充满了信心。
武三爷并没有再问他们已有了什么办法,只是道:“我绝不能让这个人活着离开太平杂货铺,活得过今天。”
两个黑衣人没有作声,一纵身,掠上了瓦面,刹那在瓦面上消失。
也就在这时,灯光已开始移动,老蛔虫仍是左手掌灯,慢吞吞地转过身子,走向太平杂货铺。
武三爷盯着老蛔虫,嘴角牵着一丝森冷的笑意。一切,尽管发生得突然,都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阴谋对付李大娘已不是今天开始,劫走血奴,要挟李大娘就范更已是两年前的计划。这个计划也已实行过一次。
那一次他派去了三个人,结果那三个人第二日都被人发觉倒在乱葬岗上,三个人的颈骨都断折,其中两个的眼睛更被刺瞎。眼珠的伤是针刺出来的,颈骨却是被生生扭断,他很怀疑那是同一个人所做的事。
到他无意中看到那个红衣小姑娘针刺苍蝇就更怀疑了。经过一番细心观察,他已能确定那个小姑娘是李大娘的手下,血奴的保镖,也就是刺瞎他的两个手下眼睛的人。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就是名闻江湖的神针韦七娘,却绝不相信那样的一个小姑娘会扭断人家的脖子。
他肯定李大娘方面,还有一个杀手藏在附近。
那三个他派出去的手下武功如何,他都很清楚,能一下扭断他们的脖子杀死他们的人必是高手无疑。
他却又不能将那个高手找出。所以他只有将这个计划押后,一押后就是两年。在这两年以来,他表面再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暗中去调查,搜集有关李大娘的资料。在他游说王风去找李大娘算账之时,李大娘住所的环境,埋伏的暗卡,起居的时刻,生活的习惯,他的确都已调查清楚,只是仍然无法找出秘密照顾着血奴的那个高手。
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个高手是李大娘左右的人,那次出现是巧合。他甚至肯定那个高手不在鹦鹉楼亦必在鹦鹉楼附近。
这一年来他天天在鹦鹉楼喝酒并不是没有原因。结果他只是发觉了一件事——他派去调查的手下并不是没有尽责。以他的精明,凭他的经验,除了那个红衣小姑娘之外,一样找不到第二个有问题的人。
他曾经怀疑宋妈妈,可是很快他已清楚,宋妈妈虽看是个巫婆,一肚子古怪,力气却有限。
那除非附近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存在,否则那个人势必比狐狸还要狡猾,比毒蛇还要阴毒。那可能还不止一个人。一想到这件事,他的心中便有恐惧。因为这一份恐惧,他虽已早就有意跟李大娘拼个明白,还是隐忍着不敢采取行动。
常笑的到来,无疑是一个机会,却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李大娘方面即使穷于应付,他浑水摸鱼,仍然大有可能摸着一窝毒蛇。所以他依旧按兵不动,只是加派人手盯稳了鹦鹉楼,只希望常笑这一闹亦同时解开他心头上的结。
这个结终于解开。并不是现在才解开,早在昨日的早上,已有人来解开他心头上这个结。
然后他才会夤夜请来那七个杀手。
他却约他们在乱葬岗上会面,因为对于那个人的话,他还是存在疑惑。
他交给七杀手的地图正是一个陷阱。地图上标示的出入口并不是最佳的出入口,如果那个人对他所说的是事实,七杀手所走的就是一条死路。他们纵能偷入鹦鹉楼,瞒过神针韦七娘的耳目,劫走血奴,当他们带着血奴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即使仍然是暴雨狂风,李大娘安排在那个地方的高手没有察觉,他也会令他察觉。
他已经决定用千两黄金、七条人命来证明这件事。
神针韦七娘的追来他并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她只会刺瞎七杀手的眼睛。
王风的出现,才真的令他担心,那个人可能就因为王风而暂时回避。要是王风打杀了七个杀手,那个人更就根本不必现身。那个人终于还是现身。
老蛔虫,果然就是老蛔虫。站得虽然远,又白粉迷蒙,老蛔虫是赤手空拳将那七个杀手弄毙,他却已肯定。他更已看到老蛔虫探手扼住了一个人的脖子。
韦七娘与血奴的离开,他当然亦都看在眼内。
宋妈妈那间房子里头喊杀连天,常笑独自仓皇离开鹦鹉楼,这报告送到的时候,他已意料到李大娘可能会将她们叫回去。
老蛔虫不必现身,但竟然现身,在王风面前显露武功,莫非亦被李大娘召回,已不必隐藏下去
只要老蛔虫活着,对付他的行动就有很大的影响,如果让他回到李大娘的身旁,这影响更大。
因为他的手下还没有这种高手。要对付这种高手通常都要付出重大的牺牲,而且未必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