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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0章 剑花烟雨江南(4)(1/2)

第1700章剑烟雨江南

“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已只剩下一条命。”这少女的确已夺去了他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却救了他的命。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要他活着痛苦

“像你这种人的性命,连你自己都不看重,我要它又有什么用”他本来的确已未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这少女不但夺去了他所有的一切,也破坏了他心目中最神圣的偶像。他父亲本是他的偶像。

站在他父亲的血泊中,听着她说出了往事的秘密,那时他的确只希望能以死来作解脱。

但现在,他情绪虽未平静,却已不如刚才那么激动。他忽然发觉自己还不能死。

“你一定要去找到纤纤,她是个好孩子,一定会为我们雷家留下个好种。”

“纤纤,纤纤……”他在心里呼唤着,这名字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全部的希望。

03

流水清澈。流水上飘浮着一瓣瓣桃。

小雷咬着牙,滚下了绿草如茵的斜坡,滚入了流水中。

冰凉的水,不但使他身上的灼热痛苦减轻,也使他的头脑清醒。

他沉浸在水中,希望自己能够什么都不想。他不能。

前尘往事,千头万绪,忽然一起涌上了他心头,压得他心都几乎碎了。

他就像逃避某种噬人的恶兽一样,自水中逃了出来。

肉体上的痛苦无论多么深,他都可以忍受。他沿着流水狂奔,穿过林,远山青翠如洗。

山脚下有个小小的山村,村中有个小小的酒家,那里有如远山般青翠的新醅酒。

他曾经带着纤纤,在深夜中去敲那酒家的门,等他的至友金川。

然后他们三个人就会像酒鬼般开怀畅饮,像孩子般尽情欢乐。那的确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两心相印的情人,肝胆相照的好友,芬芳清冽的美酒……人生得此,夫复何求

“带纤纤到那里等我,无论要等多久,都要等到我去为止,她就算要走,你也得用尽千方百计留下她。”这是他昨夜交代给金川的话。

他并没有再三叮咛,也没有说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金川也没有问。他们彼此信任,就好像信任自己一样。

远山,好远的山。小雷只希望能找到一辆车,一匹马。没有车,没有马。

他脸上流着血,流着汗,全身的骨骼都似已将因痛苦而崩散。

但无论多遥远,多艰苦的道路,只要你肯走,就有走到的时候。

柳绿如蓝。他终于已可望见柳林深处挑出了一角青帘酒旗。

夕阳绚丽,照在新制的青帘酒旗上。用青竹围成的栏杆,也被夕阳照得像晶碧一样。

栏杆围着三五间明轩,从支起的窗子里看进去,酒客并不多。

这里并不是必经的要道,也不是繁荣的村镇。到这里来的酒客,都是慕名而来。

杏翁酿的酒,虽不能说远近驰名,但的确足以醉人。

白发苍苍的杏翁,正悠闲地斜倚酒柜旁,用一根马尾拂尘,赶着自柳树中飞来的青蝇。

柜上摆着五六样下酒的小菜,用碧纱笼罩着,看来不但可口,而且悦目。

悠闲的主人,悠闲的酒客,这里本是个清雅悠闲的地方。

但小雷冲进来的时候,主人和酒客都不禁悚然失色。

看到别人的眼色,他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么可怕,多么狼狈。

可是他不在乎。别人无论怎么样看他,他都全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为什么金川和纤纤都不在这里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冲到酒柜旁,杏翁本想赶过来扶住他,但看见他的灼热目光,又缩回手,失声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雷当然没有回答,他要问的事更多:“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跟我半夜来敲门的那两个朋友”

杏翁苦笑:“我怎么会忘记。”

“今天他们来过没有”

“上午来过。”

“现在他们的人呢”

“走了。”

小雷一把握住杏翁的手,连声音都已有些变了:“是不是有人来逼他们走的”

“没有,他们只喝了一两碗粥,连酒都没有喝,就走了。”

“他们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等我”

杏翁看着他,显然觉得他这句话问得太奇怪——这少年为什么总好像有点疯疯癫癫的样子:“他们没有说,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何要走”

小雷的手放松,人后退,嗄声问:“他们几时走的”

“走了很久,只待了一下子就走了。”

“从哪条路走的”

杏翁想了想,茫然摇了摇头。

小雷立刻追问:“他们有没有留话给我”

这次杏翁的回答很肯定:“没有。”

栏杆外的柳丝在风中轻轻拂动,晚霞在天,夕阳更灿烂。山村里,屋顶上,炊烟已升起。

远处隐隐传来犬吠儿啼,还有一阵阵妻子呼唤丈夫的声音。

这原本是个和平宁静的地方,这本是个和平宁静的世界。但小雷心里,却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厮杀血战。

他已倒在一张青竹椅上,面前摆着杏翁刚为他倒来的一杯酒:“先喝两杯再说,也许他们还会回来的。”

小雷听不见,他只能听见他自己心里在问自己的话:“他们为什么不等我金川为什么不留下她他答应过我的。”

他相信金川,金川从未对他失信。绿酒清冽芬芳,他一饮而尽,却是苦的。

等待比酒更苦。夕阳下山,夜色笼罩大地,春夜的新月已升起在柳树梢头。

他们没有来,小雷却已几乎烂醉如泥。只可惜醉并不是解脱,并不能解决任何事,任何问题。

杏翁看着他,目中似乎带着些怜悯同情之色,他这双饱历沧桑世故的眼睛,似已隐约看出了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女人是祸水,少年人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这道理为什么总是要为女人烦恼痛苦呢”他叹息着,走过去,在小雷对面坐下,忽然问道,“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姓金”

小雷点点头。

杏翁道:“听说他是位由远地来的人,到这里来隐居学剑读书的,就住在那边观音庵后面的小圃里”

小雷又点点头。

杏翁道:“他们也许已经回去了,你为什么不到那里去找”小雷怔了半晌,像是突然清醒,立刻就冲了出去。

杏翁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喃喃地叹息着:“两个男人,一个美女……唉,这样子怎么会没有麻烦呢”

小圃里的并不多,但却都开得很鲜艳。金川是才子,不但会作诗抚琴,还会种,种也是种学问。

竹篱是虚掩着的,茅屋的门却上了锁,就表示里面绝不会有人。

但这一点小雷的思虑已考虑不到了,他用力撞开门,整个人冲了进去,他来过这地方。

这是个精致而干净的书房,就像金川的人一样,叫人看着都舒服。

屋角有床,窗前有桌,桌上有琴棋书画,墙上还悬着柄古剑。

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盏孤灯。一盏没有火的孤灯。

小雷冲进去,坐下,坐在床上,看着这四壁萧然的屋子。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桌上的孤灯,照着灯前孤独的人。

“金川走了,带着纤纤走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件事,更不愿相信这件事。

但他却不能不信。泪光比月光更清冷,他有泪,却未流下。一个人真正悲痛时,是不会流泪的。他本来有个温暖舒服的家,有慈祥的父母,甜蜜的情人,忠实的朋友。

但现在,他还有什么一条命,他现在已只有一条命。这条命是不是还值得活下去呢

明月满窗。他慢慢地躺在他朋友的床上——一个出卖了他的朋友,一张又冷又硬的床。

春风满窗,孤灯未燃,也许灯里的油已干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春天这是个什么样的明月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

04

门是虚掩着的,有风吹过的时候,门忽然“呀”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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