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跟我赌,赌诸葛太平这一趟镖一定送不到地头,对不对”
“对。”
“这样子我不跟你赌。”
“为什么”
“因为我也有这样的预感。”卜鹰说,“所以我也要跟你赌,诸葛太平这趟镖绝对送不到地头,这样子你赌不赌”
关二毫不考虑地回答:“我赌。”
“不管赌什么你都跟我赌”
“对。”
“反正这一次你是要跟我赌定了”
“一点也不错。”
小屋、大床、茶几、零食、小菜、干果、糕饼、点心、蜜饯、茶、酒。
关二、张五、张八。老样子的张五和张八,看起来还是像两个木瓜。
“我不懂。”张八说,“这一次卜鹰为什么要反过来赌”
“因为他看我太有把握了。”关二道,“而且要劫诸葛太平的镖,看起来总比要保他的镖容易得多。”
“卜鹰自己会动手劫镖么”
“他当然不会,赌局的人一向不干扰打赌的胜负,卜鹰决不会违规破例。”
“我想他也不会。”
“只不过这一类的事,一定会有别人替他做的,而且一定是专家。”
“时候已不多,他能在附近找到哪个劫镖的专家”
“至少他能找到一个。”
张家兄弟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好像都已经想到这个人是谁。
所以他们只问:“我们能不能找到人对付他”
“我们至少也能找到一个。”
“谁”
关二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只淡淡地说:“总有人的,到时候总会看得到的。”
张家兄弟当然不敢再追问,却又忍不住要问:“如果还有别的人来动这趟镖,敢来动这趟镖的,当然不会是简单的人物。若是被别人把镖劫走了,我们还不是一样输了。”
“那些人当然也有人对付。”
“谁”
“你以为我是谁,我关西关二关玉门难道是个死人”
“轻如飞燕胡金袖,生裂虎豹关玉门。”
关玉门当然不是死人。
胡金袖也不是。
绝色丽人
宽大的袖子,飘逸、柔软、华美,袖口绣着金边,是名家用金线绣出的牡丹。
袖口里伸出一双玉手,修长、圆润、十指纤纤,宛如白玉雕成。
手在抚琴。
形式高雅的古琴,音弦清悦。
琴在几上,几在亭中,梁栋栏杆精美的六角亭,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山坡上。
山坡上百盛开,宛如图画。
亭中的人也像图画中的人,图画中的神仙中人,叫人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现在既有个人正在看着她,盯着她看,就好像钉子已经钉入石头里,动也动不了,拔也拔不出。
卜鹰在看着她,她却在看着另外两个人。
琴声清悦,两人正循着琴声从山坡下走上来,衣着都很华贵,风度也很好,看见在亭中抚琴的金袖丽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他们走入山亭,和她低低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很安静地退了下去。
然后又来了两个人,情况也和他们差不多。
前后不到两盏茶的工夫,一共来了四拨人循着琴声而来,说完话就静静退了下去。说话的内容,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听不见。
他们的态度虽然温和沉静,看起来总显得有一点神秘的样子。
这些人是些什么人来干什么的那金袖丽人又是何许人也他们之间是否在进行一种神秘的交易
卜鹰这一次居然好像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在一边作壁上观。
等到四拨人都走了,琴音立刻断绝,山坡后立刻转出一顶软轿,一个爱笑的绿衫姑娘随轿而来,服侍着丽人上轿,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有卜鹰这么样一个人。
轿子又转入后山,卜鹰居然也跟着去了。
后山的雾深处,有红墙绿瓦数楹,青翠的石子路,通过一扇月门,穿入丛,接上径。
径尽头,有小楼一角。
轿子入月门穿径,停在小楼前,卜鹰居然一直都跟在后面。
抬轿的人、随轿的人、轿中的人,居然好像全都没有看见他。
这个世界上好像根本就没有他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轿中人下轿,扶着爱笑的姑娘的肩,走入小楼,走上小楼。
卜鹰居然还是在后面跟着。
小楼上布置精雅,无疑是女子的闺房,当然也是男人的禁地。
卜鹰居然也跟着她们走了进去。
她们走进房,爱笑的姑娘打水、倒茶、拿点心,金袖丽人拢头、洗脸、喝茶、脱鞋、除袜,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
这些都是女孩子的闺房隐私,都是绝对不能给男人看到的。
卜鹰偏偏就在旁边看着。
她们偏偏就好像没有看见卜鹰。
这是怎么回事
卜鹰难道忽然变成了一个隐形的人
这个隐形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忽然问这位穿金袖衫的绝代丽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如果他说的话别人也听不见,那怎么办
谢天谢地,这个隐形的人说的话,别人总算还能听得见,所以金袖丽人立刻反问他:“你要我帮忙帮什么忙”
“你能不能找一位名师来,把琴练一练”
卜鹰说:“你弹起琴来简直好像……”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练琴我把琴弹得那么好听干什么弹给你这个秃子听”
卜鹰笑了,她也笑了,原来他们两个人本来就认识的。
不但认识,而且很认识,她已经觉得不管自己干什么,让卜鹰看见都没有关系。
除了卜鹰外,别的男人就不同了。
别的男人如果随便看了她几眼,眼珠子很可能随时都会不见。
胡大小姐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可是她刚才在那山亭里抚琴,为的是什么呢她跟那些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一些神秘的交易呢
大小姐的密谋
胡大小姐真能喝,喝得越多,眼睛越亮,看起来越清醒,让人永远都看不出她的年纪。
卜鹰只记得他们认识已经有十二年了。
“今天我跟那四票人,又做成了六件交易,其中有四件都跟一个人有关。”大小姐问卜鹰,“你猜这个人是谁”
卜鹰连想都不想:“诸葛太平。”
“对了,有赏。”
大小姐亲自倒了一杯酒,看着卜鹰喝下去,还喂了他一撕风鸡。
“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个诸葛太平倒真是个怪人,一举一动好像都特别受人注目,连他放个屁,都有人赌他那个屁臭不臭。”
大小姐自己也喝了一杯酒,然后又喝了一杯,然后再一杯,然后才接着说:“今天那四票人,来赌的都是诸葛太平,赌他住在哪里,赌他晚上找不找女人,赌他一顿吃多少肉,赌他洗不洗澡。”
卜鹰忽然问:“有没有人赌他能不能把那一趟镖平安送达目的”
“没有。”
大小姐说:“这也是怪事,大家好像都认为,只要是他保的镖,就一定能平安无事。”
卜鹰冷笑:“这一次恐怕未必。”
“未必”大小姐显得很惊讶,“难道你已经知道‘手到擒来丁一抓’和‘探囊取物公孙易’这两个劫镖从未失手的大盗,这一次要来动他的镖”
“我不知道。”卜鹰淡淡地说,“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诸葛太平的镖他们还动不了。”
“那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另外有一个人这一次要动他的镖。”
“这个人比丁一抓还凶”
“凶得多。”
“这个人比公孙易还鬼”
“鬼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