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生从未被人如此辱骂，此刻却只有忍受，只因他此刻若是说出真相，万一被江玉郎听见，大家便谁都休想活得成了——江玉郎此刻唯一畏惧的就是他，而他对江玉郎，又何尝不是步步提防

这时铁心兰悠悠醒转。

她一眼瞧见了无缺，泪眼中立刻发出了光，喜极而呼道：“你来了！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没有人能伤得了你，我早已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黑蜘蛛冷笑道：“我若要这种人来救我，倒不如死了还好。”

铁心兰大奇道：“你……你为何要对他这样说话”

突听一人道：“公子现在自顾尚不暇，哪有力气救你们你们难道还瞧不出来么你们又何苦逼他”

狂笑声中，江玉郎又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无缺竟眼睁睁瞧着他走进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铁心兰简直骇呆了，嘶声道：“这……这是真的么”

无缺长长叹了口气，缓缓道：“江玉郎，我不愿杀你，你难道真要来自寻死路”

江玉郎大笑道：“不错，我就是要来自寻死路，我现在就要将铁姑娘抱走，死在她身上。”

他嘴里虽说得狂，但心里多少还是对无缺有些畏惧，绕过了他，才敢走近铁心兰身旁，一把抱了起来。

铁心兰大惊呼道：“你……你敢……”

江玉郎瞧见无缺还未出手，胆子更大了，大声笑道：“我为何不敢难道我们的公子还敢对我怎样！”

他抱着铁心兰，一步步退着往外走，眼睛还是瞪着无缺。

无缺汗如雨下。

他现在已走了五六十步，下一步便可能迈入鬼域。

江玉郎放声狂笑，道：“无缺呀无缺！你为什么不过来你那一身自命天下无敌的武功，到哪里去了你难道真要眼看着我将你的情人抱上床么”

他已退到门口，却故意停了下来。

无缺全身都颤抖起来。死，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若是死了，铁心兰悲惨的命运还是无法改变。

江玉郎的手，又袭上铁心兰的胸膛，奸笑道：“你瞧，这是多么软的胸膛，多么嫩的皮肤，这处女的身子，本来是完全属于你的，现在，却完全归我了，我要怎样享受，就可以怎么样享受！”

无缺忽然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就算明知必死，他就算明知救不了铁心兰，但他也不能眼见着铁心兰被人如此侮辱。

江玉郎笑声忽然顿住了。

他瞧着无缺已铁青得可怕的脸，吃惊道：“你……你敢过来”

无缺深深吸了口气，道：“放下她！”

江玉郎目光闪动，忽然发现无缺的脸色虽沉重，但脚步却是轻飘飘的，像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走路的样子。

江玉郎立即又放声狂笑起来，大笑道：“无缺，你吓不了我的！我早已看出，你已被白山君夫妻所伤，武功连一分都使不出来了，是么”

无缺咬着牙不说话，还是一步步往前走。

他自然知道江玉郎说的不假，也知道自己正在步入死路，但他现在已只有死路一条，别无选择的余地。

江玉郎厉声喝道：“好小子，你真有种！但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宰了你！”

无缺暗中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忽然发觉死亡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可怕。

铁心兰忍不住嘶声大呼道：“无缺，求求你，莫要过来吧，我……我并没有关系，我对你更没有什么好处，你何必将我放在心上。”

江玉郎狞笑道：“你莫忘记，一个人是只有一条命的！”

无缺缓缓道：“不错，生命的确可贵，它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交换……”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所以，我若要为一个人而死，也绝不需要你有交换条件，她是否对我好，她是否爱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铁心兰已痛哭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黑蜘蛛终于忍不住大喝道：“一条好汉子！我黑蜘蛛平生从未向人低头，但对你……我方才错怪了你，现在郑重向你致歉，你……你好生去吧！”

无缺微笑道：“多谢。”

他又往前走出一步。江玉郎似乎也被他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吓呆了，他再也没有想到无缺竟也会和小鱼儿一样，必要时竟真的会拼命的。生命，在别人看来固然是珍贵无比，但他们眼中，竟似看得轻淡得很。

【第八十一章】生死两难

江玉郎见无缺缓缓向自己走来，终于狞笑道：“好，你既然要死，我就索性成全了你吧！杀个把人，想来也不会妨碍我享受的兴致的！”

他掌心已扣着一把暗器，正待发出去。

谁知就在这时，突见无缺身子剧烈地颤抖，如被针刺，接着，竟放声狂笑了起来。

笑声有如疯狂，江玉郎更想不到温文尔雅的无缺，也会发出这疯狂般的笑声，忍不住失声道：“你疯了么”

无缺迈出最后一步时，突觉一根针刺入了他全身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一阵奇异的滋味，又痛又痒，直攒入心里。

他竟突然忍不住疯狂地大笑起来，竟再也遏制不住，但那股被隔断了的真气，却骤然为之畅通。

江玉郎又惊又奇，满把银针，暴雨般撒出。

无缺狂笑叱道：“你……你敢！”

叱声中，举手划了个圆圈，漫天暗器突然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一起消失，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黑蜘蛛动容道：“好一招移接玉！”

江玉郎吓得面如土色，大声惊呼道：“你方才难道是在装模作样”

无缺道：“不错……哈哈……还不放下她来！”

江玉郎颤声道：“我……我放下她，你就放了我”

无缺大笑道：“放……放……”

江玉郎知道他一言既出，重逾千斤，再也不敢啰唆了，放下铁心兰转身就跑，一眨眼便无踪无影。

无缺不断地狂笑着，心里却已凉透。

白山君的话，竟果然不是假的。

无缺紧咬着牙，却也止不住笑声，他只有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俯身拍开了铁心兰的穴道。

铁心兰瞪大了眼睛，讶然道：“你将我们都骗过了，害我们为你着急，你就觉得很好笑么”

无缺知道铁心兰又误会了，却又不能解释，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怕铁心兰知道真相后，会为他伤心。

他只有转过身，先拍开黑蜘蛛的穴道。

黑蜘蛛也大怒喝道：“你觉得这玩笑开得很好笑么”

无缺暗中叹了口气，又有谁能瞧见他心里的痛苦别人只能瞧见他好像在得意地大笑着，他拉起铁心兰狂奔而出。

黑蜘蛛到底江湖历练较丰，终于也发现有些不对，皱着眉想了想，忽又发现慕容九在呆望着他。

他立刻抛开一切心事，也拉起慕容九奔了出去。

铁心兰是从这条地道进来，自然知道密室的出口。

他们乘着黑暗的夜色，奔入旷野。满天星群渐隐，山麓下林木沉寂，无缺的笑声听来也就更刺耳。

铁心兰又忍不住道：“你可以不笑了么”

无缺的心已快碎了，几乎忍不住要将真相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