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武林外史
徐若愚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但愿沈兄与朱姑娘白头偕老……”语声未了,人已走得瞧不见了。
朱七七嫣然笑道:“这倒是个好人,将来我们要好好帮帮他的忙……”
沈浪苦笑道:“你不要别人来帮你,已算不错了。”
金无望忽然冷冷道:“别人都已走了,如今你无论要拿我怎样,是杀是剐,都请快快动手吧……”
沈浪微微一笑,右手拉起他左腕,左手却点开了他的穴道。
金无望反而怔住,沈浪微笑道:“在下从不愿失礼于天下豪杰,金兄既是英雄,在下自当以礼相待。”
金无望目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但口中却冷冷道:“我已是阶下之囚,还论什么英雄”
沈浪微笑不语,却连抓住他左腕的手也放开了。
朱七七吃了一惊,失色道:
“你……你……你不怕他跑了么”
这句话还未说出,便被沈浪使了个眼色止住。
但见金无望木立当地,竟然毫无逃跑之意,只是面上神色,忽青忽白,阴晴不定,突然咬了咬牙,大声道:“我虽知你如此相待于我,必有所求,但你既以英雄之礼待我,我又怎能以小人之行径回报于你,你要我怎样,只管说吧。”
沈浪含笑道:“相烦兄台带路出了这古墓再说。”
金无望不再说话,拍开阿堵的穴道,取下壁间一盏铜灯,转身大步行去。
沈浪背起朱七七,朱七七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不怕他逃走”
沈浪道:“此时此刻,他万万不会逃走的。”
朱七七叹了口气,道:“你们男人的所作所为,有时当真是莫名其妙,就连我……我都有些愈瞧愈糊涂了。”
沈浪微笑道:“你们女子的心意,世上又有几个男人知道”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一个也没有,连你在内,但……但我对你的心,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沈浪仿佛没有听到,朱七七张开嘴,又想去咬他,但樱唇碰到他耳朵,却只是亲了亲,幽幽叹道:“快些走吧。”
这句话说得虽比那句话轻得多,沈浪却听到了,笑道:“还有个人在这里,你忘了么”
朱七七瞪住那被金无望点住穴道,晕卧在角落中的蕊仙一眼,恨声道:“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死在这里最好……”
过了半晌,但见沈浪身形不动,突又推了一下:“发什么呆,还不抱起她”
沈浪失笑道:“既然恨得她要死,却又要救她,有时爱得人发疯,却恨不得他快死……这就是你们女子的心意,谁能弄得懂”托起蕊仙,大步而出。金无望手持油灯,果然还在前面呆立相候。
朱七七目光一转,瞧不到阿堵,皱眉道:“那小鬼呢”
话犹未了,突听身后有人笑道:“小鬼在这里。”
阿堵自转角处急奔而出,手上已多了个似是十分沉重的青布包袱,背后斜着一张奇形长弓,弓身几乎比他身子还长,那包袱也比他腰围粗得多。但阿堵行走起来,却仍然轻巧无比,显见得轻功也颇有根底。
朱七七微笑忖道:“好个鬼精灵的孩子,老八见到他必定欢喜得很……”
一想到老八,心里不觉又是担心,又是气愤,恨恨道:“老八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不活活剥下蕊仙的皮才怪。”她一气愤起来,总是要剥别人的皮,其实真有人在她面前剥皮,她跑得比什么人都快。
金无望手持油灯,当先而行,对这古墓之间的秘道,自是熟得很。灯光照耀下,沈浪这才看到古墓之中,建造得当真是气象恢宏,不输人间帝王的宫殿,那内部机关消息之巧妙,密室地道之繁复,更是匪夷所思。
沈浪念及当初建造古墓工程之浩大,喟然叹道:“这又不知是哪一位帝王的手笔”
朱七七道:“你怎知道这必定是帝王陵墓”
沈浪叹道:“若要建起这样一座陵墓,不但耗费的财力、物力必定十分惊人,而且还不知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且看这里一石一柱,甚至一盏油灯,有哪一件不是人类智慧、劳力与血泪的结晶,除了人间至尊帝王之外,又有谁能动用这许多人力物力,又有谁下得如此狠心……”
金无望突然冷冷道:“你错了。”
沈浪怔了一怔,道:“莫非这不是帝王陵墓”
金无望道:“非是人间帝王,而是武林至尊……”
语声微顿,沉声接道:“九州王沈天君这名字你可听过”
沈浪道:“听……听过。”
金无望道:“当今武林中人,只知道沈家乃是武林中历史最悠久的世家巨族,沈家子弟,两百年来,经历七次巨大灾祸,而又能七次中兴家道的故事,更是脍炙人口,却不知百年前江湖中还有一世家,不但威望、财势、武功都不在沈家之下,而且历史之悠久,竟可上溯汉唐。”
沈浪脱口道:“兄台说的,莫非是中原高氏世家。”
金无望道:“不错,这陵墓正是高家最后一代主人的藏灵之地。”
沈浪道:“最后一代主人……莫非是高山青”
金无望道:“正是此人,此人才气武功绝世,中原高家传至他这一代,更是兴旺绝伦,盛极一时。哪知此人到了晚年,竟忽然变得孤僻古怪,而且迷信神佛,以致废寝忘食,非但不惜耗费千万,用以建造这古墓,而且还不令他后代子弟知道这古墓所在之地。”
朱七七忍不住道:“这又是为的什么难道他不想享受后辈的香火”
金无望道:“只因他迷信人死之后,若是将财产带进墓中陪葬,下世投身为人时,便仍可享受这些财宝,是以他不愿后辈子孙知道他藏宝之地,便是生怕他的子孙们,将他陪葬之财宝盗去用。”
朱七七奇道:“但……但埋葬他的人,总该知道……”
金无望截口道:“他未死之前,便已将全部家财,以及高家世代相传的武功秘籍,全部带入了古墓,然后将古墓封起,静静躲在墓中等死……”
朱七七骇然道:“疯子,此人简直是个疯子。”
金无望长长叹息一声,道:“但那相传数百年,历经十余年代,威望之隆,一时无二的武林世家,便就此断送在这疯子手上。后代的高家子弟,为了寻找这陵墓所在地,非但不愿再事生产,就连武功也荒废了,为此而疯狂的,两代中竟有十一人之多,传到高山青之孙时,高家人已将仅存的宅园林木典当干净,富可敌国的高姓子弟,竟从此一贫如洗,沦为乞丐,威赫武林的高门武功,也渐渐消失,渐渐绝传。”
说到这里,朱七七抬眼已可看到古墓出口处透入的天光,她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非但无舒畅之意,反觉闷得十分难受。
沈浪心中不觉也是感慨丛生,长叹一声,黯然道:“这只怪高家后代子弟,竟不思奋发,方至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