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火并萧十一郎
章横道:“比一比是我的头硬,还是盆硬。”
沈璧君看着他头上的大包,再看看风四娘脸上的表情,眼睛里居然也有了笑意。
她实在已很久很久未曾笑过。
风四娘忽然道:“你猜猜究竟是盆硬,还是他的头硬”
沈璧君道:“是盆硬。”
风四娘道:“若是盆硬,为什么盆会被他撞得少了一个角,他头上反而多了一个角”
沈璧君终于笑了。
风四娘本来就是想要她笑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风四娘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愉快。
章横却忽然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风四娘道:“什么事”
章横苦笑道:“我现在总算才明白,江湖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把你当作女妖怪。”
风四娘道:“现在我却还有件事不明白。”
章横道:“什么事”
风四娘沉下了脸,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追那条船”
章横道:“因为我不想看着你死在水里。”
风四娘道:“难道我还应该谢谢你”
章横道:“你知不知道那船夫和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风四娘道:“你知道”
章横道:“这暗器就是我从他们身上取出来的。”
他说的暗器是根三角形的钉子,比普通的钉子长些,细些,颜色乌黑,看来并不出色。
他刚从身上拿出来,风四娘就已失声道:“三棱透骨针”
章横道:“我知道你一定能认得出的。”
风四娘道:“就算我没吃过猪肉,至少总还看见过猪走路。”
江湖中不知道这种暗器的人实在不多。
据说天下的暗器,一共有一百七十多种,最可怕的却只有七种。
三棱透骨针就是这最可怕的七种暗器其中之一。
章横道:“这种暗器通常都是用机簧发射,就算在水里,也能打出去三五丈远,我们在水底下最怕遇见的,就是这种暗器。”
风四娘道:“我一向很少在水底下,我既不是水鬼,也不是鱼。”
章横道:“若是在水面上,这种暗器远在七八丈外,也能取人的性命。”
风四娘道:“身上带着这种暗器的人,就在我追的那条船上”
章横点点头。
风四娘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就怕了这种暗器若连这几根钉子都躲不过,我还算什么女妖怪”
她嘴里虽然一点都不领情,心里却也不禁在暗暗感激。
她实在没有把握能躲过这种暗器。
她也不想被这种暗器打下水里,再活活地淹死。
无论对什么人来说,淹死一次就已够多了,尝过那种滋味的人,绝不会还想再试第二次。
跳河也一样要有勇气的,跳一次河还活着的人,第二次就很难再鼓起勇气来。
所以沈璧君还活着。
她垂着头,坐在那幽暗的角落里,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刚才的笑容,就好像满天阴霾中的一缕阳光,现在早已消失。
风四娘走过来,扶着她的肩,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他在哪里”
沈璧君头垂得更低。
风四娘又道:“这地方虽不错,你还是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的,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你难道忘了这是谁说的话”
沈璧君抬起头,看见了章横,又垂下头——女人的心里要说的话,总是不愿让男人听见的。
幸好章横还不是不知趣的男人,忽然道:“你们饿不饿”
风四娘立刻道:“饿得要命。”
章横道:“我去找点东西来给你们吃,随便换身衣服,来回一趟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风四娘道:“你慢慢地找,慢慢地换,我们一点也不急。”
章横笑了,摸着脑袋走了出去,还顺手替她们关上了门。
沈璧君这才抬起头,轻轻道:“他……他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风四娘也叹了口气,正想说她心里的话,却听“砰”的一响,刚关上的门又被撞开。一个人从外面飞了进来,“咚”的一声,跌在桌子上,桌子碎裂。这个人又从桌上掉下来,躺在地上,两眼发直,竟是刚出去的章横。
非但还不到半个时辰,连半盏茶的工夫都不到,他居然就已回来了,他回来得倒真快。
一个人刚才还四平八稳地走出去,怎么会忽然间就凌空翻着跟斗飞了回来
难道他竟是被人扔进来的
水豹章横并不是个麻袋,要把他扔进来并不是件容易事。
风四娘忽然抢前两步,挡在沈璧君面前,其实她的武功并不比沈璧君高,可是她和沈璧君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是比较坚强的一个,总是要以保护者自居。
章横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嘴角突然有鲜血涌出。
血竟不是红的,是黑的,黑也有很多种,有的黑得很美,有的黑得可怕。
风四娘失声道:“你怎么样了”
章横嘴闭得更紧,牙齿咬得吱吱发响,鲜血却还是不停地涌出来。
就连风四娘都从未见过一个人嘴里流出这么多血,死黑色的血。
沈璧君忽然道:“你能不能张开嘴”
章横挣扎,勉强摇了摇头。
风四娘道:“为什么连嘴都张不开”
章横想说话,却说不出,突然大吼一声,一样东西弹出来,“叮”地落在地上,赫然竟是一枚三棱透骨针。
风四娘的心沉了下去,慢慢地抬起头,就看见门外的黑夜中,果然有条黑黝黝的人影,一张脸都在月光下闪闪发着光。
章横想必是一出去就看见了这个人,刚想叫出来,三棱透骨针已打入他嘴里,打在他舌头上。
风四娘握紧双拳,只觉得嘴里又干又苦,章横的痛苦,竟似也感染到她。
黑衣人忽然道:“你想不想救他的命”
风四娘只有点点头。
黑衣人道:“好,先割下他的舌头,再迟就来不及了。”
风四娘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她也知道要救章横的命,只有先割下他的舌头来,免得毒性蔓延。
可是她实在下不了手。
沈璧君忽然咬了咬牙,从章横腰畔抽出柄尖刀,一抬手,卸下了他的下颚。
章横惨呼一声,舌头伸出,就在这时,刀光一闪,半截乌黑的舌头随着刀锋落下,落在地上,发出了“笃”的一响,他的舌尖竟已僵硬,他的人已晕过去。
沈璧君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将手中尖刀抛下,冷汗已流满她苍白美丽的脸。
风四娘吃惊地看着她,道:“你……你竟能下得了手。”
沈璧君道:“我不能不下手,因为我不能看着他死。”
风四娘沉默,她忽然发现她们两个人中真正比较软弱的一个人,也许并不是沈璧君。
有些人的外表虽柔弱,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却往往会做出令人意料不到的事。
黑衣人一直在冷冷地看着她们,冷冷道:“现在你们已可跟我走了。”
风四娘道:“跟你走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风四娘道:“你就是天孙真的天孙”
黑衣人道:“无相天孙,身外化身,真即是假,假即是真。”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黑衣人道:“风四娘。”
风四娘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看过我的脸,至少也该让我看看你。”
黑衣人道:“你迟早总看得到的。”
风四娘道:“你先让我看看,我才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