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道:“你以为我在看她”
丁灵琳道:“你难道没有”
叶开道:“我只不过在想……”
丁灵琳道:“在心里想比用眼睛更坏。”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永远不会相信的。”
丁灵琳眼珠子一转,道:“我相信,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相信。”
叶开叹道:“我只希望她真的喜欢傅红雪,真的愿意一辈子跟着他,否则……”
丁灵琳道:“否则怎么样”
叶开目中似乎有些忧郁之色,缓缓道:“否则也许我就不得不杀了她!”
丁灵琳道:“你舍得”
叶开淡淡道:“我本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丁灵琳咬着嘴唇,用眼角瞟着他,轻轻道:“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小色鬼,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叶开又笑了,却是苦笑。
就在这时,突然楼下有人在高呼:“叶开,叶开……”
一个紫衣笠帽的少年,刚纵马而来,停在天福楼外,用一只手勒紧缰绳,另一只手却在剥着生。
站在窗口的人,一转头就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斜插在腰带上的那柄剑。
一柄没有鞘的剑,薄而锋利。
有的人已在失声惊呼:“路小佳!”
路小佳这三个字竟似有种神秘的吸引力,听到这名字的人,都已赶到窗口。
叶开也赶过来,笑道:“不上来喝杯酒”
路小佳仰起了脸,道:“你吃不到我的生,为何要请我喝酒”
叶开道:“那是两回事。”
他转身拿起桌上一杯酒,抛过去。
这杯酒就平平稳稳地飞到路小佳面前,就像是有人在
路小佳笑了笑,手指轻轻一弹,酒杯弹起,在空中翻了个身。
杯中的酒就不偏不倚恰好倒在路小佳嘴里。
路小佳笑道:“好酒。”
叶开道:“再来一杯”
路小佳摇摇头,道:“我只想来问问你,你是不是也接着了帖子”
叶开道:“昨天才接到。”
路小佳道:“你去不去”
叶开道:“你知道我是一向喜欢凑热闹的。”
路小佳道:“好,我们九月十五,白云庄再见。”
他捏开生,抛起,正准备用嘴去接。
谁知叶开的人已飞了出去,一张嘴,接着了这颗生,凌空倒翻,轻飘飘地又飞了回来,大笑道:“我总算吃到了你的生了。”
路小佳怔了怔,突也大笑,大笑着扬鞭而去,只听他笑声远远传来,道:“好小子,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好小子。”
面已经凉了。面汤是混浊的,上面漂着几根韭菜。
只有韭菜,最粗的面,最粗的菜,用一只缺了口的粗碗装着。
翠浓低着头,手里拿着双已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竹筷子,挑起了几根面,又放下去。
她虽然已经很饿,但这碗面却实在引不起她的食欲来。
平时她吃的面通常是鸡汤下的,装面的碗是景德镇来的瓷器。
看着面前的这碗面,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傅红雪碗里的面已吃光了,正在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道:“你吃不下”
翠浓勉强笑了笑,道:“我……不饿。”
傅红雪冷冷道:“我知道你吃不惯这种东西,你应该到天福楼去的。”
翠浓垂着头,轻轻地道:“你知道我是不会去的,我……”
傅红雪道:“你是不是怕别人不欢迎”
翠浓摇摇头。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不去”
翠浓慢慢地抬起了头,凝视着他,柔声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别的无论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去。”
傅红雪不说话。
翠浓悄悄地伸出手,轻抚着他的手——那只没有握刀的手。
她的手柔白纤美。她的抚摸也是温柔的,温柔中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挑逗之意。
她懂得怎么样挑逗男人。
傅红雪忽然甩开了她的手,冷冷道:“你认得那个人”
翠浓又垂下头,道:“只不过……只不过是个普通客人。”
傅红雪道:“什么叫普通客人”
翠浓轻轻道:“你知道我以前……在那种地方,总免不了要认得些无聊的男人。”
傅红雪目中已露出痛苦之色。
翠浓道:“你应该原谅我,也应该知道我根本不想理他。”
傅红雪的手握紧,道:“我只知道你一直都在死盯着他。”
翠浓道:“我什么时候死盯着他了,只要看他一眼,我就恶心得要命。”
傅红雪道:“你恶心”
翠浓道:“我简直恨不得你真的杀了他。”
傅红雪又冷笑,道:“你以为我说的是那个姓彭的”
翠浓道:“你不是说他”
傅红雪冷笑道:“我说的是叶开。”
翠浓怔住。
傅红雪道:“你是不是也认得他他是不是个普通的客人”
翠浓脸上也露出痛苦之色,凄然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是在折磨我还是在折磨你自己”
傅红雪苍白的脸已因激动而发红,他勉强控制着自己,一字字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你是不是认得他而已。”
翠浓道:“就算我以前认得他,现在也已经不认得了。”
傅红雪道:“为什么”
翠浓道:“因为现在我只认得你一个人,只是认得你。”
她又伸出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傅红雪看着她的手,神色更痛苦,道:“只可惜我不能让你过你以前过惯的那种日子,你跟着我,只能吃这种面。”
翠浓柔声道:“这种面也没什么不好。”
傅红雪道:“但你却吃不下去。”
翠浓道:“我吃。”
她又拿起筷子,挑起了碗里的面,一根根地吃着,看她脸上勉强的笑容,就像是在吃毒药似的。
傅红雪看着她,突然一把夺过她的筷子,大声道:“你既然吃不下,又何必吃……我又没有勉强你。”
他声音已因激动而嘶哑,手也开始发抖。
翠浓眼睛已红了,眼泪在眼睛里打着滚,终于忍不住道:“你何必这样子对我我……”
傅红雪道:“你怎么样”
翠浓咬了咬牙,道:“我只不过觉得我们根本不必过这种日子的。”
她叹息着,柔声道:“你带出来的钱虽然已快用完了,但是我还有。”
傅红雪胸膛起伏着,嗄声道:“那是你的,跟我没有关系。”
翠浓道:“连我的人都已是你的,我们为什么还要分得这么清楚”
傅红雪苍白的脸已通红,全身都已因激动而颤抖,一字字道:“但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的钱有多脏我只要一想起你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我就要吐。”
翠浓的脸色也变了,身子也开始发抖,用力咬着嘴唇道:“也许不但我的钱脏,我的人也是脏的。”
傅红雪道:“不错。”
翠浓道:“你用不着叫我想,我已想过,我早已知道你看不起我。”
她嘴唇已咬出血来,嘶声接着道:“我只希望你自己也想想。”
傅红雪道:“我想什么”
翠浓道:“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是怎么会做那种事的我为了谁我……我这又是何苦”
她虽然尽力在控制着自己,还是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忽然站起来,流着泪道:“你既然看不起我,我又何必定要缠着你,我……”
傅红雪道:“不错,你既然有一串串的银子可赚,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早就该走了。”
翠浓道:“你真的不要我”
傅红雪道:“是的。”
翠浓道:“好,好,好……你很好。”
她突然用手掩着脸,痛哭着奔出去。
傅红雪没有阻拦她,也没有看她。
她已冲出去,“砰”的,用力关上了门。
傅红雪还是动也不动地坐着。他身子也不再颤抖,但一双手却已有青筋凸出,额上已有冷汗流下。可是他突然倒了下去,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痉挛,嘴角吐出了白沫。然后他就开始在地上打着滚,像野兽般低嘶着,喘息着……就像是一只在垂死挣扎着的野兽。
门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