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想什么时候转产?人呢?去哪里找?你不会让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下了课来这边干活吧?”聂建华问小聂。
“明天就可以开工,让这些男人回去请他们的女人来上班,我打算把厂名也改了,就叫金凤工艺品厂。”小聂说着,眼睛又被泪水润湿了。
二哥聂建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么多年小妹跟他说过不止一次,“不是你们哥俩对我不好,可就是想有个姐姐。”
二哥聂建华知道,小聂真的把金凤当成了亲姐姐。在医院小聂生孩子时,金凤忙前忙后地照顾,二哥都看在眼里,现在也记得清楚,金凤那么柔声细气地安慰小妹,如果不是有她在,小妹更要伤心,也真没见过黄坎这样的,无论男女总是自己的骨肉啊,他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
聂建华想:黄坎不会真的精神有什么问题吧?再说小妹从华清嘉园搬出来,他吭都不吭一声,也不打电话催小妹回家,那这不就明摆着想分手吗?可他又不直说,干嘛?想就这么吊着吗?二哥心里的气也是越来越大,觉得黄坎真不是个男人。人都是这样的,情急之下乱点鸳鸯谱,二哥聂建华现在看着眼前的李闯就觉得挺合适,小伙子人长得帅,年轻,还有技术,这不就是现成的妹夫人选吗?
“小李,你现在算是你们黄总的助理吧?他就没说啥时候聘你当个副总?”聂建华在挑事了,小聂狠狠地瞪了二哥一眼。
小聂从不插手黄坎公司的业务,二哥这样问李闯,小聂觉得一旦传到黄坎耳朵里,好像自己在干涉他的业务一样。可二哥聂建华觉得,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他只是关心一下眼前的年轻人。
“哥,瞧您这话说的,我哪有那野心,我就是黄总一跟班,听喝的。”李闯的话里不由自主的带出些许怨气。
二哥聂建华嘴角翘起,人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矛盾,何况妹夫黄坎也不是那种善于沟通的人,聂建华知道自己想的没错,李闯这么年轻,怎么也是有学历的人,怎么可能安心在黄坎手下打一辈子工,照他自己话讲,当一辈子“听喝的”?
“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就没想过深造吗?”聂建华继续他的“攻心战”。
“唉,我们这行您可能不大熟悉。学历高的,有关系的直接就去设计所了,下工地机会不多,基本坐办公室。只有像我们这些没什么关系的才会烂在工地上,我们的地位还比不上那些民工选出来的工段长,人都是他们一个村的,您说他是听工段长的,还是听我的?要说专业嘛,进了设计所的都忙着维护关系根本不再进修,我们倒是天天接触实际,新技术、新材料就比他们了解得多,但我们说话不会有人听的。”李闯看看小聂,感觉自己话有点儿多了。
“怎么听着像走投无路一样,怪可怜的。那你干脆说,以你现在的状况,什么才是最好的出路呢?”聂建华用眼神鼓励着面前的小伙子。
李闯在北京举目无亲,还真没机会跟人家说什么理想,于是他豁出去了。
“当然是自己做个土建公司,哪怕是专项的,比如光做装修,或者光做设计,咱有技术啊。不过,那要启动资金,要在北京有些客户资源才行。”李闯说完就又低头吃面了。
小聂不知道二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听了李闯的话也觉得:谁还没点儿理想呢?李闯能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丈夫黄坎,真的不易。像他说的,他自己应该是没有启动资金,也没有什么客户资源吧。
“哥,你别瞎掺和,让人家踏实吃饭,面都坨了。李闯,吃完你自己先回去,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大概得明后天才能回北京。”小聂说着从二哥手里接过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李闯面露难色,“姐,这样我回去不好交代啊。要不我等您吧。或者您给北大法律系的同学打电话沟通一下。”李闯这说话的劲头可是缺少点儿闯劲呢。
“怎么?怕回去交不了差啊?”小聂的语气不无戏谑。
小聂心里也能感觉到李闯的怨气,这么年富力强的青年技术人员,如果像他自己想的那样独立运作一间自己的公司,成功的话应该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她能想象得到丈夫黄坎对这个年轻人一定疏于引导,更不会去帮衬他的。小聂猜想丈夫黄坎一定是想把李闯当成自己的心腹。她不由撇撇嘴,黄坎骨子里就是跟鲍鲲一样的封建残余,只不过鲍鲲的暴力是明目张胆的,而丈夫黄坎的暴力是冰冷的,但那种逼人的杀气令她胆寒。
“好吧,你在这里住一晚吧。我先电话联系一下法律系的同学,看看他们怎么说。”小聂说着起身离开,她知道二哥有话跟李闯说。
二哥聂建华目送着小妹走出食堂,对李闯继续说:“小李,你就放心吧,我妹答应的事,她就会办好的。”
“哥,我知道。楚郡姐是个好人。”李闯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微微红了脸。
“好人?怕你们黄总不是这么觉得的。”聂建华叹着气。
原本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上,如今一片死寂。民工们满脸愁容地聚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焦虑。
工程款被拖欠,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黄坎的心头。财务室里,负责人对着账目长吁短叹,工资发放的日期早已过去,民工们眼巴巴地盼着那维持生计的薪水,可账户里却空空如也。
材料供应商也一次次打来催款电话,语气从最初的客气逐渐变得强硬。因为没钱支付材料费,材料供应中断,那些原本整齐堆放的建筑材料,如今已所剩无几,连库房的看门狗无法支都显得无精打采。
机器停止了轰鸣,往日忙碌的施工现场变得冷冷清清。塔吊孤独地矗立着,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无奈的困境。黄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工期被迫拖延,每耽误一天,公司的损失就增加一分,还要面对甲方的问责。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现在陌生号码他都有几分警惕了。
“您好,黄总吧?我是北大法律系的研究生,是聂厂长让我来找您,关于您公司被拖欠工程款的事,我马上跟进。聂厂长交代的事情,我一定竭尽全力。”北大法律系的同学显得很自信。
黄坎此时接到这样的电话,按常理应该很兴奋,因为终于有人向他伸出援手了。但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他内心想要的是小聂像之前那样挺身而出,来助他一臂之力。他记得那次工地上出了工伤事故,鸽子蛋偏偏就走了。那时小聂还是单身,她帮自己制定安全规则,鼓励自己面对困局,自己才坚持下来。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现在小聂是自己的妻子,却是离自己而去。他慢慢坐到椅子上,他在等小聂的电话,却不想打给小聂。
两天后,小聂回京,北大法律系的同学告诉她:黄坎的官司已经立案,他们公司已经得到了一笔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