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严东吴回到朝廷给上洛高官安排的公馆。
身心俱疲,拜会了宋九龄之后,他还去礼节性拜会了赵广义和李镇元,这两位听说那小子要豫章两千万亩地后都是有些吃惊,但也只是吃惊而已,竟然都没有反对的意思。
这内阁都是些疯子吧?
洛都太疯狂,我要回丹阳!
“老爷,大仆正来访。”
从江东跟来的亲随小心汇报了一句,严东吴微微愕然,旋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收拾破碎的心情,去会客。
严东吴与冯德光初次会面,先序齿,冯德光年长两岁。
“东吴贤弟万里奔波,肯定疲惫之至,冒昧来访,实在失礼。”
“德光兄临门,小弟受宠若惊才是。”
见对方身心俱疲,冯德光也不好多啰嗦,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
“东吴贤弟久居江东,又做过吴郡守,此来是想请教,东吴贤弟对这海洋贸易总公司如何看法?”
严东吴迅速领会了对方意思,明日姜云逸便要会见各地代表,商讨海总的事情,关中方面不熟悉海事,来请教一下,顺便拉近关系也是寻常。
严东吴沉吟了一下,道:“说实话,海贸自是一本万利的营生,家父曾砸锅卖铁下海,结果被吴郡坑得血本无归,郁郁而终。
这海贸果真能做,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只是,小弟实在是猜不透朝廷的心思,天知道以后会有何种变化。”
听他说得如此直白,冯德光微微愕然,旋即苦笑不已,接着问道:“西洋人那里究竟有何说法?听闻内阁日前下达禁令,禁止与红毛夷之荷兰国进行任何贸易。
三日还下令削减汝窑、景窑生产规模,勒令吴郡减少对外海贸易依赖,转向农事为本。”
这当然会引发对海总前景的普遍性担忧。
严东吴沉吟道:“实不相瞒,小弟昨日初次听闻此事时也是震惊莫名,可这兴许是以退为进的路数,既然海上奈何不得荷兰人,在产业上做文章也是情理之中的。
据我所知,至少大周的瓷器、丝绸、茶叶在西洋那里是非常抢手的,运回去后,最精致的那些有几十倍的利。”
冯德光若有所地道:“果真如此,便是这边的价钱涨一些,西洋人也仍是会毫不迟疑吃下的?”
严东吴沉吟道:“应是如此,但不满也肯定是会有的。只看如何交涉了。”
冯德光沉吟道:“所以,朝廷还是要做这海贸的,只是挟货自重?”
严东吴点点头:“应是如此。朝廷如此霸道,日后怕是想占朝廷便宜那是万万不能的。”
冯德光愕然了一下,旋即诧异地问道:“莫非贤弟也遭到刁难了?”
严东吴苦笑道:“实不相瞒,今日初次见面,一张嘴,便要豫章两千万亩田!”
咕咚!
幸亏冯德光没有喝茶水,只狠狠吞了一口口水,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这不是要人家半条命么?这肯定不能善了吧?”
关中那六十万亩地好像根本不是个事儿啊?何况朝廷可是占着理的。
豫章这边,简直蛮横得令人发指,根本毫无道理、毫无根据,直接把人往反路上逼。
冯德光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很憋屈了,但人家严东吴这简直不要活了。
二人相顾无言地喝了盏茶,冯德光便起身告辞。
冯德光回到朱雀大街上新购置的宅邸,关中各家代表已经在等候。
关中大族头面人物几乎都到齐了,反正离得也不远。
“如果对海贸还有念想,该争还是要争的。”
冯德光上来就下了结论。
李氏家主、扶风郡守李朝阳问道:“西洋人那边没有问题?”
冯德光稍稍解释道:“按照严东吴的说法,大周上好的瓷器、丝绸在西洋那里极为抢手,便是涨价也会毫不迟疑吃下。”
“与红毛夷何种说法?”
冯德光摇摇头:“至少佛郎机人还是可以做生意的。”
李朝阳捻须沉吟道:“这是坐地起价、驱虎吞狼之策呀?大周以红毛夷犯边和吴郡叛乱为借口,削减产出,提高价格,再把货源都交给佛郎机人,佛郎机人自是可以在西洋也坐地起价,红毛夷肯定是坐不住的。
若是他们两家打起来,简直不要太美了。”
冯德光说了结论,就坐下喝茶,并不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