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阴。
昨日夜半三更之后,随着愈发呼啸的秋风,淮安府城终是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将满是污浊的街道冲刷的一干二净,也抹去了空气中各式各样的情绪杂念。
尽管此时天色尚未完全大亮,位于城中的漕运总督署衙依旧人满为患,几乎彻夜未眠的大小官员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之上,忍不住的交头接耳。
本应在紫禁城中坐镇的天子突然在登莱水师的簇拥下驾临淮安府,其目的必然是为了整饬积弊多年的漕运,以及作为朝廷赋税重要来源之一的\"盐政\"。
相比较被漕军将校牢牢把持了两百余年,外人难以染指的\"漕运\",这关系到整个大明军民百姓日常生活的\"盐政\",方才是他们这些淮安官员趋之若鹜的\"灰色收入\"。
故此,尽管天气颇有些微凉,空中也在飘着若有若无的蒙蒙细雨,但在场的官员却无人在意,只是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站在队伍首位的文官。
而这位瞧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眉眼间难掩疲惫之色的文官正是在前不久刚刚官复原职,奉命整饬两淮盐政的袁世振。
没有在意耳畔旁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袁世振微微躬着身子,右手时不时便摸向被小心搁置于怀中的奏本,默默等待着朱由校的召见。
\"袁大人..\"
半晌,在诸多官员的哗然声中,署衙官厅紧闭多时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少监曹化淳在各式各样的眼神注视下,嘴角含笑的行至袁世振身前,规规矩矩的拱手道:\"陛下命您觐见..\"
昨日朱由校率军赶至淮安府城的时候,太阳已然西沉,故此朱由校在官厅中过问了有关于\"漕运\"的相应事宜之后,便因舟车劳顿提前休息,并未有时间详细过问\"盐政\"。
\"遵旨。\"
闻言,思绪纷飞多时的袁世振赶忙收敛了心神,朝着眼前的内侍匆匆拱手之后,便在身后诸多官员复杂的眼神中,缓缓迈入了总督署衙的官厅。
...
...
\"臣,两淮盐运使,叩见陛下。\"
\"吾皇,圣躬金安。\"
才刚刚迈入光线有些昏暗的官厅,心中忐忑不已的袁世振便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地,朝着案牍后似是刚刚于睡梦中清醒,神情仍有些恍惚的年轻天子行礼,不敢有半点马虎。
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虽然早在万历末年便曾奉命整饬两淮盐政,并取得了不菲的政绩,受到了万历皇帝的嘉奖和倚重,但他终究\"出身\"不足。
他既不是出自这江南水乡的高门大户,祖上也无人是那仕途青云的高官显贵,在朝中可谓是没有半点根基。
现如今,他虽是如愿\"官复原职\",但实在不似昨日在天子面前侃侃而谈的漕运总督李养正,以及户部尚书毕自严那等\"简在帝心\",说起话来必须要小心谨慎。
\"爱卿免礼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