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辩。
青泥河畔。
几骑快马从南而来,踩踏在河边,溅起朵朵水花,在阳光之下散发出缤纷色彩。
徐晃接到了从汉中传递过来的信息,不敢怠慢,立刻拿着漆封的竹筒,来到了斐潜的大帐。
下辩距离阳平关并不算远,斐潜向关中派遣了信使,自然也就向汉中同样派遣了兵卒,而这一漆封的竹筒,自然就是李儒的回信了。
斐潜正在擦拭中兴剑,见到了李儒的回信,便将中兴剑放在了桌案之上,拿着竹筒,上下查看。漆封完整,在火漆上加盖着的征西将军长史的印迹也没有什么问题。
斐潜顺手拿起中兴剑,用剑尖将漆封破开,取出竹筒内的巾帛,展开一看,心脏就像是漏了一拍一样,猛的一跳。
徐晃抬眼看了一下斐潜面色,然后垂下眼睑,纹风不动。
良久,斐潜缓缓的说道:“公明,天子改年号了,大赦天下……”
李儒的回信,一开头并没有直接讲述当下的解决方案,而是说收到了信息,在河洛的汉天子刘协,前些时间改了年号。
徐晃向东方拱了拱手,表示尊敬,说道:“不知天子当下年号是……”
“晏平。”斐潜缓缓的说道,就像是这两个字有千斤一般,然后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给徐晃展示字形。
“明白了,晏平。”
对于斐潜表露出来的惊讶之态,徐晃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没有开口问什么。
“晏平……今岁临近过半……这晏平……”斐潜沉吟了片刻,仰头向东,目光闪动,喃喃的说道,“……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陛下之意,莫非为此?”
徐晃沉默着,并没有答话,毕竟这个事情,不是徐晃他一个中低层将领能够评论的。
斐潜也没有指望徐晃能够回答,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中兴剑,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情绪……
中兴剑身上的道道伤痕,呈现在斐潜的眼前。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斐潜将后续的话语念了出来,然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晏平。
当写下这个年号的时候,刘协心中恐怕也是如此复杂且神伤吧。
不过这个年号对于斐潜来说,还有一个特别的意义,这个从未在汉代出现过的年号,究竟意味着将来会发生些什么?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脱离出了斐潜所了解的范围之外,究竟将来会滑向何方,谁也不清楚……
斐潜默然片刻,才收拢了心情,将那一份听闻了年号猛然之间莫名生长出来的复杂情绪藏在了心底,继续取了李儒的书信,往下看去。因为现在斐潜他自己就是整个大军的主心骨,若是他一旦慌乱,那么在这群狼环伺的陇右,全军必定就完蛋了。
不过李儒接下来在书信当中所写的,则是更让斐潜惊讶……
“老秦令?”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斐潜看完了书信,然后有些不确定的又从头再看了一遍,这才相信不是自己眼花,李儒确确实实是这样写的。
斐潜目光转到了桌案边上,看着那一刻着“秦”字的令牌,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秦”字,不是代表了秦朝,也不是什么秦势,而是代表了秦人……
那一批在关中最早的,也是最初的主人,当然,也是在汉代被排挤得最厉害,被驱赶得最远的那一波人……
李儒,李文优,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这个陇右和关中,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过当下么,好吧,先这样做吧。
“公明……周边情形,现在如何了?”斐潜说道。
“启禀君侯,周边五十里之内,暂且未有什么异常,百里之外的羌人,也未有动静……”徐晃说道。
“没有动静就是好事情……”斐潜笑笑,说道,“这说明羌人并无多少行动力……公明,让汉中民夫杂役等,分批先行往阳平关撤退……”
“遵命。不过,君侯……我们真的要撤退么?”徐晃有些疑惑的问道。
斐潜微微笑着,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徐晃恍然,一拱手,便领命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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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颉带着三名假扮成为羌人的兵卒,蹲坐在小河流边上,一边用手捧着些河水喝,一边低声说道:“……交代的都记住了没有?进去后全部只能用羌语……”
“都记住了……军侯你就放心吧……”凌颉身后的一名兵卒应答道。
凌颉摸出自己怀里藏着的几个药瓶子,分发给三名兵卒,严肃的说道:“行动都小心些,宁可不动,也不要冒险!发现不对劲了,就赶快跑!若是真的跑不出去,就……自己解决吧……”
“唯!”三名兵卒也都肃容答道。
凌颉点点头,说道:“日落之前,在此汇合……行了,走吧……都小心些……”
三个兵卒点点头,站了起来,分散开,慢慢的向羌人汇集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