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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成高举着长刀,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然后重重的顿在地面上,吸引了兵卒的注意力。
黄成缓缓的巡视了一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吼道:“众将士!今天我们在这里,面对的是多过我们数倍的敌人!今天我们在这里,就是要告诉这些胡人,任其自由来去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今天我们在这里,就是向天下宣告,并州之地,我们汉人又回来了!”
所有的兵卒都屏住呼吸,认真的倾听黄成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黄成脸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将长刀指向河对岸的鲜卑人,用尽最大的声量吼叫道:“告诉他们!我们汉人又回来了!”
顿时所有的兵卒都在拍打着兵刃,跟着黄成一起嚎叫着。
黄成看起来豪气无比,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心中并没有多少的底气,他注意到,在阵前和鲜卑骑兵缠斗而死伤的兵卒就不说了,单单那些一直并没有直接参与肉搏的弓箭兵和弩兵,也已经开始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因为长时间的开弓,一部分的弓箭手的手指已经被弓弦所割破了,鲜血淋漓,而弩兵因为有的弩机在使用当中崩坏了弦又或是损坏了部件,也有部分不能再继续射击了……
黄成脸上的笑容没有什么变化,偷偷的往身后瞄了一眼,却依旧没有看见什么烟尘,然后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便转头看向了河对岸,不再回头观望了。
黄成深知,虽然现在打退了鲜卑人的三四次的进攻,但是自己的劣势仍然没有转变,援军什么的一时半会也见不到踪迹,到底能不能及时赶到,都是一个未知的事情,因此在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便只能是自己。
想要继续坚持下去,甚至是等到最后援军的到来,兵卒的士气非常的重要。鲜卑人接下来还有更加凶残的进攻,而自己若是失去了这里的稍微有些地利的位置,肯定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虽然可能最后活下来的仅仅是少数人,但是至少,比在逃亡中被鲜卑人从背后砍死要来好一点,或者说,至少就算是死了,也还有汉人的骨气!
河对岸的鲜卑大当户,有些皱眉,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也不懂多少汉人的语言,不明白那些汉人兵卒在吼叫着什么,但是大当户心里清楚,在连续的几次骑兵冲锋打击之下,对方的士气反而更加的高昂,而反观自己这一侧的骑兵,因为久攻不下,又死伤遍地,难免有些不耐和士气下降。
这个该死的河滩!
虽然秋天的水流不多,也并不快,但是毕竟是软泥,马匹速度快不起来,再加上那些死亡的人尸马尸横七竖八的拥堵在路上,粘稠的血液和黄泥结合再一起,别说是骑兵,就连步卒踩上去一不小心都会打滑……
怪不得该死的汉人,将战场选择放在了这里!
狡猾的汉人都该去死!
不过就算跳腾得再欢,也就是这一点人而已!
正当大当户准备继续下令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北面而来,为了不冲撞进列阵的鲜卑队伍,甚至不惜从一侧的浅滩处绕行而来,马蹄在浅水处激扬起阵阵的水花,顿时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大当户!汉人正在攻打平定!请速派援军!”前来报信的骑兵翻身下马,在大当户面前跪倒,浑身尘土,但是汗水却在脸上冲出了一条条的泥沟,脸色张惶,显然是情况并不怎么妙。
“什么?!”大当户冲上前来,一把抓住报信的骑兵,“有多少汉人?”
“大概一千多骑,接近两千左右……”
大当户就觉得脑门上的血管几乎都要爆裂,咬着牙,从牙缝里面迸发出声音说道:“才两千汉人,我离开平定的时候,留在那的至少还有四千儿郎,你们还好意思要援军?!”
报信的骑兵显得有些无奈,说道:“刚开始汉人没多少,仟骑长长罕鲁觉得……就带了一批兵出战了,结果中了埋伏……”
大当户闻言就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身躯不由得摇晃了两下,在其后的亲卫连忙上前搀扶。
是继续战斗,还是撤退?
大当户推开亲卫的搀扶,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权衡着利弊。
如果要继续战斗,是的,没错,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最多只需要再上两三次攻击,就可以活生生的将河对岸的汉军拖垮,然后将那个汉军首领的头盖骨切下来当酒碗……
可是这样一来,在后方的平定县城若是被汉人攻打下来,不仅会损失掉人马,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搜刮来的物资也就都成为了泡影……
如果撤退,那他这次追击将成为一次不折不扣的耻辱,以五千骑攻击八百的步卒,虽然有地形上的限制,但是那些习惯了断章取义的喷子们那里会管这个,肯定是抓住人数上的差异紧紧不放,强调着自己统帅无力,无功而返。
况且不管怎么说,面前的一地尸首确实不能算是自己的什么战绩。
怎么办?
大当户恶狠狠的盯着河对岸,如果目光能够有杀伤力,他已经在河对岸的那个统军汉人身上捅出了千百个洞口……
此时那些原本已经做好了冲锋准备的鲜卑骑卒们拉着战马,静静的站在阵前,等待着命令,却一直没有听到命令,不由得略有一点躁动。
“……撤!先回军干掉后面来的汉骑,再来追击这些两条腿的汉狗!”大当户眺望着远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短暂的愤怒和冲动之后,冷静下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虽然丢人,可是和那些物资比较起来,似乎就不算什么了,今年要过冬,保住了物资,自己还有希望,若是没有物资带回去,就算是今天将这五六百的汉兵全部都砍成肉泥,又有什么用处?
鲜卑人前队变后队,丢下一地的尸首,匆匆的调转马首,离开了,走得似乎都有些丧气,个个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虽然不明白为何鲜卑骑兵退走了,但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最终获胜的欣喜交织在一起,黄成的兵卒们兴奋的举起手中的武器,用力的跺着脚,拍打着兵刃,发出发自内心的欢呼声……
黄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也不管地面的泥泞和血迹,一屁股坐了下来,回头看去,在远方似乎腾起了层层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