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宗族就开始指责这些人,是叛徒,是贱种,是背祖忘宗,是千古罪人,但是这些宗族甚少会考虑在长安的这些寒门子弟,究竟有什么样的困难,以及面对着什么样的新环境,更多的只有指责和谩骂。
相互之间的矛盾开始产生,而因为矛盾而形成的对立,在周全案发生之后开始激化。
就像是卢毓怀疑周全可能是曹操派遣而来的一样,这些寒门子弟也同样有人怀疑了这一点,毕竟之前在一部分寒门子弟收到过家族派人传递而来的带有威胁性质的信息……
『你就死在外面吧!』
『我们某某氏没这样的不孝子!』
『永远都不要回来!』
『像你这样的没有尊卑的竖子,就还不如去死!』
『等着!看将来怎么收拾你!』
虽然谩骂指责的语句不一而同,但是基本上来说,大体上是类似的。在物质上缺乏,在精神上也没有鼓励的情况下,这些寒门子弟也渐渐的寒了心。
在冀州豫州的宗族,觉得是这些寒门子弟背叛了自己,而这些寒门子弟也同样觉得自己是遭遇了家族的背叛!
越是穷困的人,便越是承受了更多的压力,而这种压力一旦被什么事情引燃……
桓典没想着这些,因为他大半的精神都在忍受着自己身躯上的痛苦。桓典半闭着眼,任凭自己两个随从护卫牵引着车辆向前了。摇摇摆摆,浑浑噩噩之间,猛然间停了下来,桓典的身躯往前一栽,若不是及时抓住了护栏,说不得都从车前掉出去!
『让开,麻烦让一让!』
从斜刺里面冲出来的几个人,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差一点就撞上了桓典的车辆!
担架上躺着一人,脸色发白,身上隐隐有血腥味传出。
『混账!』桓典的护卫大喝道,『没见到我家贵人在此,岂敢胡乱冲撞?!』
那几人脚步不停,似乎根本就不想要搭理桓典等人,只有最后面跟着跑的一个人停了下来,很是敷衍的朝着桓典拱手拜了拜,『抱歉,救人如救火,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竖子好生无礼!』
桓典护卫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桓典拦住了,『算了,随他们去罢。』倒不是桓典脾气好,而是桓典确实很痛苦,只想着早点见到华佗,然后缓解一下自己的病痛。
桓典护卫只能是低头称是,狠狠的盯了一眼那几个家伙,然后调整了一下车辆,重新向前。
不多时,就到了百医馆。
『什么?华医师不在?』
桓典的护卫瞪圆了眼珠。他昨天还特意前来确定今天是华佗的轮值,结果没想到到了百医馆竟然华佗没来!
『华医师去了何处?』桓典闻言也有些乱了心神。
百医馆的护工摆了摆手,『不知。』
桓典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车辆栏杆,只是觉得气短胸闷,身上的病痛也是越发的让其痛苦了起来……
『主上!』桓典护卫急切的扑到了车辆边上,『主上!主上!』
其实华佗也经常出城去各地村寨诊治,这一次也是一样。华佗临时接到了在右扶风美阳县有出现聚集性的病疫情况的消息,便是立刻带着几名医师赶往了美阳,至于百医馆内的坐堂,自然就取消了。
可问题是护工也不清楚情况,所以也就只能说『不在』、『不知道』等等的话语,而这样的话语又怎么能让桓典满意?
桓典的求诊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大乱,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的火气,更何况他必须要给曹安一个答复,若是他不清楚看病要花多少钱,又如何腾挪出钱给曹安?
到了当下,桓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开始有些影响到了思维的能力。曹安找桓典借钱,其实并非是真的想要桓典的治病钱,毕竟若是因为挪用了桓典的钱财导致桓典无法治病而死,曹安即便是真能截取了战舰技术也必须承担一定的罪责。
曹安的本意么,是让桓典出面去拆借一些钱。
毕竟长安的士族家族也有很多,找些钱财什么,甚至借几匹马,只要桓典豁出去颜面拉下脸去求人,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可是,一方面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欠人情,另外一方面桓典的病痛一直都在折磨着他,使得他没有考虑许多,也没有什么去找关中的士族去借钱。
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或许是看到了桓典的痛楚,正所谓主忧臣死罪,桓典的护卫也是急了,一把抓住了在一旁的百医馆护工,『去找华医师来!速速去找华医师来!』
百医馆的护工甩着胳膊,『你干什么?放开!』
『我家主上不行了!快找华医师来!』
『说过了,华医师不在!你放开!』
『那就张仲景医师!』桓典的护卫不依不饶。
『呲!放开!不放开我喊人了!』
一时间纷争乱起,就像是后世某地的豪强到了京都帅府便是吵吵着要求给开个豪华单间,要求主任医师亲自来看病伺候一样,对于地方豪强来说,这种要求似乎理所应当,因为他们原本在地方甚至还可以享受到更加便利的上门服务,现在已经是下降了要求,退让了一步了,又有什么不能答应满足的呢?
可对于帅府里面的护工来说,你算老几?
人赶人,话赶话,顶牛顶在一起的时候,往往脑子就短路了。
桓典混混沉沉,扶着车辆栏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没有立刻制止其手下,而桓典的护卫见桓典如此的痛苦,更是着急,便是一边高喝着自己桓氏的名号,一边威胁护工要是不让医师出来看病,便是要让其知晓厉害云云。
桓典的护卫一人拉扯着护工,另外一人则是直接要往医师坐堂之处冲去……
如此莽撞的行径,自然引起了众多已经在排队看病的人员不满,毕竟关中士族子弟也有很多是在排队等候的,见到桓典等人这般行为,顿时大声呵斥起来。
今天替华佗坐堂的,是太仓萦。
太仓萦此时正在给之前在周全案件之中受伤的寒门子弟诊治……
这个倒霉的寒门子弟,原本只是轻伤,包扎了一下也就是回去了,但不知道是原本身体就比较虚弱,亦或是归家的之后又怎么不小心搞到了伤处,发炎了起来,烧了一夜,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与他同居的几名老乡便是一大早就急急抬了前来百医馆。
因此在桓典护卫想要冲进堂内的时候,在百医馆馆外的护卫兵卒还没有赶过来的时候,这几个年轻寒门子弟就已经不满的站出来和桓典护卫正面冲突了。
桓典护卫觉得自己替主人分忧,要求医师放下那些该死的贱民,为尊贵的主人服务,这难道有什么错么?
寒门子弟觉得自己的兄弟很有可能是被山东派来的人砍了,现在什么山东的士族还要自己让开,胁迫医师,这还有天理么?
相互之间眼瞪眼,话赶话,最后么,自然是——
干他娘!
奥利给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