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你可知国主让你出使梵城,未定期限,意味着什么?”薄奚允神色稍显晦暗,“或许……”
“我知道此行出来,便回不去,哪有什么转圜余地,那些大臣表面将我捧成将来郡望的女国主,实则在等机会随时将郡望颠覆,我早就不能置身事外了,正如先生所说,与其到最后没得选,不如先自己选了。”赫连音神色坚定起来,“奕相国与芷国早就勾结,奕家势大,恨不能将赫连氏蚕食干净,我若拒绝这个机会,驸马只会是奕家人,又或者说,郡望彻底沦为芷国附属,薄奚先生为我指的这条路,很光明,我愿意走上一走。”
“看似光明,底下暗涌稍不注意便将人拖入深潭。”薄奚允手中握紧茶盏,竟陡生寒霜,“阿音,我会尽力护好你。”
“有薄奚先生这句话,前路未知,我亦安心。”赫连音抬眼瞧天色,乌云散干净,辉光耀眼,将道路照得亮,前头领路的骑兵,被金光覆照,犹如梦中景。
她要奔赴她的命运,纵使鲜血淋漓。
行至傍晚,彩霞千里,蜿蜒九曲映绿草,牛羊成群回栏去,大军沿着河道休整,篝火燃起,破开隐约透亮的黑夜。
“天高高,地茫茫,风吹拉索悬月亮!”齐邵拿起水囊灌了几口,又啃了口大饼,“可惜没有酒。”
赫连音笑得温柔,唤来阿芝,“去将马车里的酒拿来,给齐将军满上。”
“多谢羽织公主。”齐邵咧嘴笑,朝赫连音握拳,“我只是随口说说,不必这样。”
“齐邵,怎么装起来了。”沈离舟烤着兔子,手上稳如垂钓,动也不动。
“殿下,我只是高兴。”齐邵三两口吞了饼,眼稍挂红,“出来这么久,终于能回家了,我与大哥竟三年未曾见面了,大嫂昨年生了安小郎,今年怕是都能开口叫我叔叔了。”
凌风和扶光人手烤着两只兔子,空不出手来,扶光看向齐邵,“齐大哥,怎么还哭起来了,回家是好事。”
齐邵顺手抹了眼角,“是好事,是好事,我就是激动的,殿下这些年跟着我们风餐露宿,终于是能见着点好光景了。”
赫连音撑着下颌望着月亮,藏住心事,“齐将军,想来也是性情中人,离王殿下身边能有你们这些人追随相护,让我好生羡慕。”
沈离舟将兔子翻个面,稳如悬钟,“只要以真心相待,何尝愁知己难寻?公主不必羡慕他人,你背后的郡望,自然是公主最强大的支撑。”
“离王殿下这话,倒说到我心坎里。”
阿芝将酒抱来,“公主,这酒是国主从您出生时便埋下的,本想宴宾客时喝,如今就拿来喝了,会不会……”
齐邵听到阿芝这话,拱手道:“公主,这酒我不能喝,还请放回去吧。”
“阿芝,多嘴了。”赫连音拆开封条,“悬月不落,清晖难得,今日我大宴宾客,喝我生时酒,全我去时愿,何乐而不为?”
阿芝为众人满上酒,赫连音举杯,声色皆笑,“不如就敬山河辽阔,敬难关回首,敬这必死无疑的人生!”
沈离舟与其碰杯,“公主这话,不会是薄奚先生教的吧?”
赫连音饮尽杯中酒,狡黠露笑,“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