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阳一愣,然后气红了脸:“姓毛的你说什么?”
毛大姐:“周宗阳,你整人,你这个坏分子,我跟你没完。”
然后,污言秽语滔滔不绝而出。
她忽然跳出来,骂得如此难听,刚才还陷入分房喜悦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高采烈的员工们顿时一静,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起毛大姐,其人颇有传奇色彩。
她祖上是旗人,老拉家的。对,叶赫那拉氏。辛亥年后,大伙儿的铁杆庄稼没有了,族里人纷纷改名,有改姓那的,比如那五;有改姓叶的姓白的,她家却怪,姓毛。
毛大姐在胡同里长大,从小贫苦。不过,老拉家好像在文艺上有天分。祖上纳兰性德就是清朝着名诗人,写出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样的名作。
她从小就喜欢文学,三四十年代就在报刊上发表过豆腐块。
四九年后,上头听说她写过东西,就安排在文艺界工作。虽然毛大姐水平不是太高,可工作几十年,也算是资深编辑,平时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就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
谁料今天一跳出来就直奔周宗阳下三路,和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周宗阳大怒:“姓毛的,你什么意思?”
毛大姐:“我什么意思,你倒问起我来了。姓周的,我算不算是《中国散文》的职工?”
周宗阳:“你退休了。”
毛大姐:“我再问问大家,《中国散文》成立的时候,我算不算是最早一批编辑。当年的杂志社是什么样子,大伙儿都清楚,大多是后勤人员,一线编辑就三四个。我天天看稿,眼睛都看瞎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孙朝阳插嘴:“毛大姐也是带我进编辑这个行当的引路人,我永远都感激你。”
毛大姐:“我就算没有苦劳,他也疲劳了。就因为我退休了,周宗阳你就不分房子给我?我刚走一年,茶都没有凉,就卸磨杀驴?”
周宗阳不耐烦,大喝:“姓毛的,你不是来参加抓阄了吗,谁杀驴了?别人都抓完了,现在轮到你,你好好地拈你的纸疙瘩,抓完回家去。”
毛大姐:“放你妈的狗臭屁,周宗阳,你当我是聋子,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退休一年,但单位里的编辑都是我带出来的,社里但凡有风吹草动我都知道。就今天,你还想取消我的分房资格,是人老高和孙朝阳还有各位同志念在我为单位的辛苦付出,现场表决才通过的,你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集体表决的结果你推翻不了,就把我放在抓阄的最后一名,把最差的一套房子留给我。姓周的,你说这不是整人还能是什么?”
刚才的事情是这样,这次抓阄顺序很简单,就是谁先交钱谁先抓。当然,并不是说你先抓就能抽到上上签,你后抓就抓到不好的户型。
这事全凭手气。
但凡事都有例外。
毛大姐因为是单位自成立以来第一个退休人员,所以,周宗阳就安排她等到所有员工抓完后才轮到,内心中未免没有要折腾她一把的意思。
刚才一个下午,随着房子逐渐分下去,到最后只剩一套。到这个时候,毛大姐其实也没必要抓阄了。
可问题是,这套房子是所有房屋中最差的。首先是当夕晒,其次还是在顶楼。夏天里,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被太阳晒,一天下来,家里还不变成烤箱?遇到暴雨,或者楼顶的防水出问题,还要漏水。
到冬天,虽然有暖气,可顶楼的保温效果也不好。不像中间楼层,上下两家暖气一开,不但暖和,还热得可以穿背心吃冰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