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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边崩溃边前行(三)(2/2)

她不得不松手退开,但眼看着钱冲要撕开手腕上的绷带撕扯自己的伤口,她转头朝有些呆愣的方少珺,和刚从卫生间出来的陆云飞大喊道:

“过来一起按住他!”

三个人齐齐压向钱冲,陆云飞还被踹了一脚。

阿姨举着炒勺站在厨房门口,吓的呆滞。

“干什么呢?”楼上准备下来吃饭的沈墨探头问。

“沈墨!快来帮忙!”华婕仰起头,头发散乱,狼狈喊道。

沈墨惊了下,立即快速跑下楼。

在距离一楼还剩8个台阶时,他一撑楼梯扶手,直接跳到卫生间门前。

沈墨高大强壮,大喝一声‘让开’,华婕和方少珺立即撒手,陆云飞也狼狈的起身后退。

钱冲挥起拳头想砸自己的头,沈墨却一把抓住了他手腕。

两相撕扯,沈墨三下五除二压制住钱冲毫无章法的挣扎,直接骑在对方腰上,双手死死扣住钱冲手腕,如铁箍牢笼般,让人无从反抗。

“压住他两只脚。”沈墨回头对陆云飞道。

陆云飞立即伸手按住钱冲还在踢蹬的腿,狼狈的钱冲终于再也没有挣扎的余力。

方少珺坐在边上,愕然的启唇盯着钱冲,目光又落向钱冲渗血的手腕,心跳声大的厉害,整个人都有点被吓的呆住了。

华婕忙跪坐在钱冲身边,与沈墨对视一眼,伸手一下一下拍抚钱冲肩膀,柔声道: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关系,别害怕,好了,好了……”

又过了几分钟,钱冲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

他额头全是汗,目光怔怔盯着房顶,嘴唇不知是挣扎时撞破的,还是自己咬破的,正顺着嘴角流血,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凄惨狼狈。

“你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钱冲眼珠转动,盯住还坐在他肚子上的沈墨。

“你好了?”沈墨沉声问,居高临下,如一只猛兽。

“……嗯。”钱冲点了点头。

沈墨这才松开手,从他身上站起来。

钱冲身上好多地方都疼,但手腕上的伤只是挣开,没有被他撕扯的更严重,头一直被方少珺的手护住,没能砸地板砸成脑震荡……

好在,没有真的受严重的伤。

之前犯病,常常是父亲或者母亲狠狠抱住他,这次……

钱冲坐在地上,垂眸盯着膝盖处牛仔裤的褶皱,整个人羞耻到恨不得一头撞墙死掉。

华婕靠墙坐着,轻轻踹了下钱冲大腿侧,在对方抬头时,拍了拍身边位置。

“……”钱冲怔了下,才挪到她身边坐好。

方少珺看了看两人,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挨着钱冲坐下。

陆云飞看了看并排靠墙坐着的同学,转头看了眼沈墨,默默坐到了方少珺另一边。

沈墨皱着眉,走到边上的沙发上坐下,一边端水喝,一边朝惊魂不定的阿姨摇了摇头。

“……”陆云飞。

“……”方少珺。

“……”钱冲。

“……”华婕。

四个人默默坐着,谁也没说话。

华婕屈起膝盖,抱住后叹了口气,转头看一眼钱冲手腕,问道:

“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好奇我怎么回事吗?”钱冲问。

“你愿意说吗?”华婕问。

“躁郁症,脾气暴躁,情绪无法自控,发作的时候有砸东西和自残倾向……”钱冲垂眸盯着自己双手:

“我爸带我去国外看过,就是让吃药。

“主要还是情绪问题,最好能靠自身力量维持情绪稳定,不严重,激素之类都还好。

“但这一两年可能是青春期的关系,有点难熬。

“……对……”

他想说对不起,张口吐出一个字,又觉得难以启齿。

眉心耸起,他头垂的更低,仿佛要垂到弯曲的双膝间似的。

“这个症状我也有,嫌你烦的时候,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你。”方少珺忽然开口。

“……”钱冲抬起头,转眼瞪了她一眼,但整个人气场沉沉的,被如此挑衅,居然都没开口回怼。

方少珺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钱富贵,她张嘴想讲两句安慰的话,结果说出口的是:

“想冲上去把画撕了,然后爆锤你们这些看到过我画的这么丑的人的头,全部灭口。

“无非是我忍住了,你没忍住而已。

“画画的,要想当个大艺术家,精神上多少都得有点病吧。

“如果我犯病,你们按住我的时候手轻点。”

“你犯个屁的病。”钱冲忍不住怼:

“各种比赛稳定第一,你就这么一幅没画好,要是都犯病,你让别人怎么活?”

方少珺用肘部撞了他一下:

“当第一就不能不开心吗?

“这个世界规定了所有当第一的人一定拥有快乐和幸福吗?”

“瞎起什么哄。”钱冲。

“完全适应一种生活,一个环境,是挺危险的。”华婕忽然开口。

“?”钱冲。

“?”方少珺。

两人齐齐望过来。

“就像一种生物高度适应高温,便会在冬季来临时冻死。

“你们高度适应水粉,水粉画的太好,细微之处的手感和调和等等,都掌握的太深入骨髓,忽然画油画的时候,才那么难过度过来。

“又高度适应了处处比人强,忽然要从头学油画,就无法适应,进而感到疼痛了。”

华婕舒口气:

“为什么所有成功过的人,换赛道再开始的时候,都这么急呢?”

空杯心态,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拥有的心态啊?

“水粉和油画画法几乎完全一致……”方少珺皱起眉。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然为什么油画叫油画,水粉画叫水粉画?”华婕转头盯住方少珺,问问题时语速很快,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方少珺抿住唇。

“一个月的耐心都没有吗?

“是有人在你们身后咬你们屁股吗?

“明天不把油画画成沈老师那样,就会死吗?

“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你们就是嫌过程太累太苦,想偷懒吧?”

华婕望着自己的手,轻声问。

“你三个月把水彩画成这样……我们为什么这么急,你心里没点逼数吗?”钱冲转头瞪住华婕。

坐在沙发上的沈墨皱起眉,手指在桌上点了下,发出不大不小的‘啪’一声。

钱冲几人立即望过来,沈墨双目如刀,狠狠盯住钱冲。

“……”钱冲被这么一瞪,乖张表情瞬间收起,别扭的将视线转向别处。

“画画真的好累呀……”华婕忽然叹口气,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其实她也急的,方才自己那些话,不也是在说她自己嘛。

方少珺几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叹气,四个人忽然都垂下头,仿佛四个坐墙根儿的乞丐。

“别太急了。

“我们生活的社会总会不断向我们施压,该画成什么样,不然赚不到钱。

“必须画成什么样,不然考不上心仪大学。

“学画的初衷都快忘记了。

“如果只剩下疲惫和痛苦,再也不爱画画了,可怎么办啊?”

华婕转头,看向钱冲。

“……”钱冲一阵窒息,这两天画的时候那么急,心里升起的情绪,不就是对画画的抵触情绪吗?

方少珺也皱着眉陷入沉思。

“得想办法学会享受画画痛苦又疲惫的过程吧,未来要画一辈子呢,如果一直只盯着结果和时间,那这辈子我们怎么过啊?”华婕叹气道。

“……”

“……”

“……”

“大家现在都倾向于买油画,如果我费劲学成了,结果发现拳头扭不过大腿,水彩一幅也卖不出去,我该怎么办呢?”华婕再次开口。

空气微滞,几息后,方少珺轻声接话道:

“我得了这么多第一,如果求学巴黎国立落选了,会被所有人嘲笑到再也抬不起头吧?”

钱冲微微错愕的看向方少珺,对方皱着眉转开头,没有与他对视。

少年垂眸盯住自己手掌,半晌后跟着道:

“如果我的画因为太阴暗,永远没有人欣赏,大家就算觉得情绪传达的不错,但也不愿意买回家挂在墙上怎么办?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干,未来会饿死吧?”

“……”陆云飞眼睛转向身边三人,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卖不出画的我,会成为沈老师之耻吧?

“方少珺他们几个同学,平时就够骄傲的了,如果我卖不出画去,他们恐怕都不会承认曾经跟我一起学过画吧?”华婕。

方少珺看了眼华婕,抬头望向大窗外的蓝天,续道:

“如果我一直画不好油画怎么办?

“连钱冲都比我画的好怎么办?

“唯独不想输给那个人啊。”

“喂!你这什么意思?”钱冲瞬间炸毛。

“中气十足嘛,恢复正常了你?”方少珺凉凉问。

“……”钱冲白她一眼,发泄般的叹气:

“我要是永远也耐不住性子久坐画一幅大画……如果我压根不适合画画……”

方少珺和华婕齐齐瞪向他——

当天才的人不适合画画?

他是什么狗屎凡尔赛?

想揍他。

这时,憋了半天的陆云飞终于开口:

“万一参加大学考试的时候,我因为画的太慢,没在指定时间内画完怎么办?

“以我画画的速度,剩下一年半时间,国外大学需要的作品集凑不齐怎么办……”

其他三人齐齐望向陆云飞,大家皱着眉头一致烦恼起来——

方少珺心道:钱冲和华婕的担心根本就是小孩子胡思乱想,但陆云飞说的状况倒真有可能发生。

钱冲:方少珺和华婕压根儿就是无病呻吟,但陆云飞……画画的确是有点慢。

华婕:方少珺和钱冲两个凡尔赛天才,才十几岁就那么强了,还要哭唧唧和发疯,她这个靠勤奋咬牙狠命画画的普通人真的好气哦!不过……陆云飞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

“……”陆云飞对上三人忧愁的视线,疑惑挑眉:

“???”

……

……

贴着墙根坐了好一会儿,三人眼眶都泛着红。

钱冲第一个坐不住,他彻底恢复过来便站起身,拍拍屁股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喂!你别对着我们拍屁股行不行?”华婕伸脚踹了下他后脚跟。

“起来吧起来吧,散了。”钱冲头也不回,转向自己方才收拾了一半的东西。

“啊,马上月底了,不知道清美双年展里的画有没有人看中。”华婕贴着墙站起身,忍不住又叹气。

成长的烦恼,好多哦。

“不要画展一结束,连一幅都没卖出去吧。”钱冲本能的狗嘴里不吐象牙。

“担心你自己的画没人敢买吧。”华婕竖眉。

“那么大声干什么?很嚣张吗?

“到时候画展结束了看成绩,敢不敢比比谁的画贵啊?”钱冲。

“输给我有瘾是吗?”华婕。

“走着瞧!”钱冲,“卖的不如我,或者没卖掉,你可别哭。”

“拉倒吧,你哭我都不会哭!”华婕。

“说到哭,还是方少珺最会哭。”钱冲忽然转头,又将矛头指向了方少珺。

论找抽,谁也比不了他。

方少珺正趁他们吵的火热默默收拾东西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这句,气的牙痒痒: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陆云飞拎上画材箱推开门,回眸跟沈墨对视一眼,无声离场。

两人的眼神仿佛都在说:那仨人好麻烦。

方少珺简直后悔刚画完时没控制住情绪,在他们面前哭了一鼻子。

红着耳根,她一步迈出屋子,懊恼的甩上门。

“到时候看看谁卖的最贵啊?”钱冲的声音仍在屋内叫嚣,生怕有人听不到一样。

画室里持续了半个月左右的愁云惨淡,忽然在混乱中消弭。

每个人都变回他们不可爱的样子,但精神充沛,又有了干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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