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人逐利,可人并非都是理性的。
世间最复杂莫过于感情,谁真谁假,孰是孰非,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
“我信我自己的眼,却忽略了人生来会伪装。”黎明悦此时再也无法压抑情绪,双眸陡然睁开,渗血的红线如蜘蛛丝般覆满了眼白。
“村民以为他是老实人,我以为他同我一样身负理想,就连与他日夜相处的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是个,他是个……”
这句话没能说下去,她无助地捂住双眼,瘦骨嶙峋地身材撑不起陆仪霜的线衣,袖子滑落一截,露出条条块块的青紫瘀痕。
陆仪霜眼尖地发现,鲜明的新伤之下,掩盖了更为狰狞的旧伤——烙痕、划痕、鞭痕……
而这,露出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黎明悦一回想到他,精神就开始癫狂。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开始疯狂地道歉。
不知道是在跟谁道歉,难道是过去的自己吗?
陆仪霜握紧她的手,温柔地笃定:“你没错!错的从来都是施害者,是那个迫害你的人!”
女人的手指瘦削,关节凌厉,指节凹陷,细若枯槁的芦苇杆。
握上去有些硌手,她丝毫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亦如对方纤细的脖颈,底部那几近消散的淡红指印。
然而,黎明悦已经完全陷入到了自己阴暗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根本听不到她的安抚。
陆仪霜焦头烂额,甚至怪起了自己:她干嘛要跟黎明悦谈心?好好哄她睡着不就没这回事了?
碍于单人床的狭窄和对方脆弱的身体,她也不敢上前强行控制。
正当她罔知所措时,黎明悦忽然捂住肚子,痛苦呻吟,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本就沧桑的面庞皱成一团。
陆仪霜慌了神,连忙掀开被子。
果然,洁白的床单被一片正在蔓延的鲜红浸染。
“黎明悦!你撑住,我去找人!”当机立断,她连外套都没来得穿,直接跑到前台问,“房间里有人快要生产了,你们这最近的医院在哪?”
前台女同志一脸茫然,还没弄清楚招待所里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孕妇,就见走廊里另一间房开了门。
是贺淮洲。
他相对来说更熟悉地形,清楚招待所离厂医院很近,步行不到五分钟。
于是立刻做出计划:“同志,直接打电话给厂办医院,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我们这边很快就会将产妇送过去。”
“霜霜。”他唤了一声陆仪霜,然后拉起她往回走,“你那里有没有类似于担架的物品?”
陆仪霜连忙点头:“有!”
她在药店里几乎快要落灰的医疗保健器械区看到过。
趁贺淮洲回去叫王秘书的时候,她偷偷把折叠担架拿出展开。等两个男人过来帮忙挪动孕妇,轻轻放到担架上,一行人将黎明悦安全地送到了医院妇产科。
三人手上满是鲜血,依次去洗手池洗干净了,在妇产科门口的长椅上排排坐。
陆仪霜不好意思地对王秘书说:“对不住啊……这一晚上光折腾你去了。”
王杰人高马大,块头跟退伍的贺淮洲差不多健壮,看上去像是个憨厚直心眼儿的男人,但实际上更擅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对领导的妻子并不阿谀奉承,但话说得也很漂亮:“这就言重了!咱可是要学无私奉献的精神,争做雷锋同志一样的人!”
陆仪霜靠在光洁的墙壁上,略显疲惫,“不管怎么说,我和淮州的私事终究是麻烦你许多,等你们公务结束,我请你吃顿饭。”
她转头看向贺淮洲,双眼发直,谨慎地问:“这样不算裙带关系吧?”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不禁发笑:“当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