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将水倒好,分了一杯放置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我姓柳,名文舒,你可以叫我柳小姐,或者直接唤我的名字,至于林夫……这个称呼怕是有点不太方便了。”
“我知道你,你要和林少爷离婚了对吗。”说到这里,她稍稍平缓了一下脸色,“我叫何玉莲,随你怎么叫都行。”
说完,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就是知道你和林少爷要离婚了,所以才来找你绣嫁衣的。”
正常来说,婚礼都要讲究一个吉利,新人身上穿戴的物件,极少会让寡妇或者弃妇办理,而这位何小姐却指名要让我来负责,可想而知,她对这个婚礼不太满意。
“我和林少爷,还没有真正离婚。”
“我知道,但如果你真的离了,我也找不了你帮我绣嫁衣,他们不会答应的。”何玉莲说着突然伸出自己的手臂,将衣袖拉起。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惊呼一声小姐,就想要上前阻拦,但却被我拦住了。
我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手腕上一道一道红色的疤痕,喉咙有些干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何玉莲倒是面色平淡,她将手臂重新盖上,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不想嫁人,可不管我怎么反抗,哪怕是死,他们也要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把我送到那男人家里。”
“我不愿意制嫁衣,他们就要找人替我绣,我不愿意学习嫁人的规矩,他们就把我关在屋子里,我每天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点点光。”
“我没有办法了,所以我说,我可以嫁,但是我要自己选给我绣嫁衣的人,我知道你和林少爷要离婚,所以我找到了你。”
“我不需要一个美满的婚姻,因为它就不可能美满。所以我祈祷,祈祷它不美满……或许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有能力和你一样,选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腕,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有那么颤抖。
“你想要让我绣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呢。”
“随便吧。”何玉莲眼里没一点光,她坐在椅子上,像是一朵快枯萎的花,“随便你绣点什么,反正我穿什么都一样,如果一定要提点要求,那就少一点祝人婚姻幸福的图案吧,看着太恶心了。”
我看着她那张稚气的脸,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帮不了她,没人能够帮她。
她是一个,我是一个,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姑娘被家庭和婚姻捆绑,然后在煎熬和痛苦中磨灭自己的意识,成为他们眼中良顺娴淑的好妻子,好女儿呢?
我不知道。
但隐约中,我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本以为,这笔单子会是我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可现在,我好像依旧没有走出。
何玉莲放下嫁衣后离开了,背影很决绝,像是走上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