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禧也跟着笑笑，并没放在心上，可他一页页看去，却发现厚厚的一摞宣纸上写的全都是同一句话。

柳令漪的笔迹由浅到重，再到力透纸背，有几张上面还带着明显的汗滴。

他越看表情越是凝重，“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为什么要写这么多遍，你很在意这句话么？”

柳令漪放下了筷子，转头看向他：“只是觉得住持的话中别有深意，想着写的多了，或许能参透一二，就多写了两遍。”

可宋禧却不肯这么轻易叫他糊弄过去，质问道：“是岳母的话叫你为难了对不对？”

“不是的……”

“那么是老夫人和宋清萍的事叫你烦心了是不是？”

柳令漪摇摇头，垂着眼眸，神色复杂难辨，“我并没有烦心，也没有为难，你别乱猜了。”

“那么就是……”宋禧的脸色因为不断接近真相而变得惨白。

是因为柳令漪无法衡量心中的爱与憎。

她对自己那点微薄的爱意，在憎恨面前不值一提，偏偏她的仇人又全都是自己的家人，她生怕自己在复仇的时候有任何动摇，所以她想干脆放弃自己这点微薄的爱意……就如同当初怎么也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一样。

难道……春芙是她故意派来接近自己的，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能缓解她心里的愧疚。

一定是这样，他早该想明白的，春芙是她的贴身丫鬟，若不是得了她的授意，怎么敢贸然接近自己？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却还是忍不住试探道：“春芙……是不是你安排的。”

柳令漪微微发怔，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宋禧却将她这短暂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心底一片悲凉。

可他心中越是确定，就越发不敢戳破这层窗户纸。

他烦躁莫名，将那沓子宣纸通通扔进了火炉里。

柳令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宋禧看着她那对小鹿一般的双眼，因为惊吓而变得闪烁，他有些不忍，“你那个丫头我看着不好，能不能打发她到外院，或者送回柳家？”

柳令漪不知道宋禧为何如此，只当是春芙不小心冲撞了他，焦急地替她解释到：“春芙性子倔强，如果哪里得罪了二爷，我替她给你赔罪。”

结果宋禧的脸色却是越说越难看，他冷冷道：“不必了。”

月芙站在书房门口，里面气氛太过凝重，唬得她不敢进来，只能在门口低声道：“二奶奶，镇国公夫人派人过来了，请您明日过去为三小姐选一选做嫁衣的料子，来人还在正厅等着，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回。”

“我这就过去。”柳令漪看了宋禧，提着裙子出去会客了。

等她再回来时，宋禧已经不在书房了。

柳令漪回到主屋，宋禧的东西也被收起来了，柳令漪坐在床上，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从理智上来说，这是她乐见其成的结果，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人扯了一下，胀胀得有些发酸。

月芙替她褪去鞋袜，放进了温热的洗脚水中，“二爷在偏房歇下了，这几个月来二爷还是第一次没睡主屋，姑娘，你们吵架了？”

她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姑爷拉着一张脸，姑娘心事重重，就连春芙也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是不是春芙做错了什么……”

柳令漪打断她，宋禧今日两次提起春芙，她应该有些警觉的，可又潜意识地不愿相信是春芙做了什么。

她甩甩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她不会的，春芙……不会的，你明天陪我去一趟镇国公府吧，不必惊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