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正常人被亲哥哥这么贬低折辱一番,至少得伤心难过几日
长杳倒没什么情绪起伏。
感情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昔年吃不饱饭颠沛流离的时候,她也曾发烧病得迷迷糊糊梦中呓语喊着爹爹娘亲哥哥。
再后来,这些都比不过一个能填饱肚子的发霉馒头重要。
还能活着就是世间最好的事,她在来京城路上早就决心不去奢求什么温情。当然,不奢求是一回事,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另一回事。
哪怕谢怀瑾再厌恶自己,长杳也绝不会允许他成为谢朝歌的靠山。
拉回思绪,长杳刚想起自己那位存在感极低的堂兄还在场。她转身回头,见青枣树下轮椅上坐了名男子。
对方约莫二十左右,发髻未戴冠,只用雪青色发带松松的束起披在身后,疏散随意。他着绀青色对襟长袍,腰间悬挂着一枚清透的琉璃璧,末端坠着墨色的流苏。
青年肤色带着病态的灰白,像是沾了灰的莹润玉石般。薄唇没什么血色,眉眼弧度不像常人那般凌厉,温良平和得很。
一双眸湛澈,神色并无不良于行之人身上颓败的丧气与郁色,反而十分清明。
比起深院公子,谢容远给长杳留下的第一印象更像是道观里无欲无求的修行之人。
就好像,比起争名夺利,他反而更适合居于世外山涧相伴闲云野鹤抚琴品茶。那种自然而然的淡薄,仿佛骨子里就不屑于去争。
少女望着自己,目光里却没有他司空见惯的怜悯与厌恶冷眼,她的眼神很透澈,并无杂质。
谢容远心中一轻,温和开口。
“让妹妹笑话了。半月前我便听闻府中人说妹妹被寻回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望。今日本想……”
说到这里,青年略显苦恼的微微蹙眉,却又很快舒展。
哪怕是坐在轮椅上,说话间与人对视都需要仰头。但谢容远却并未显得拘谨自卑,反而从容自如,目光坦荡,叫人不敢轻视于他。
他从轮椅侧摸索出个檀木锦盒,递了过去。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妹妹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长杳接过,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当着人家面打开。她将木盒握在掌心,半晌才干巴巴着喃喃小声开口。
“……谢谢堂兄。”
比起恶意,长杳更不擅长应付的是善意。
就好像别人欺凌折辱于她,她知道要反击要报复要不计一切代价的让对方后悔。哪怕是玉石俱焚,哪怕是以卵击石,她一定要咽下这口气。
可她很少被人好好对待过,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这种示好。
难得有些局促,长杳垂眸,抬指将额前碎发挽至耳后,讷讷开口“堂兄,宴会还去吗?”
“既然礼物已经交付,那就没有前往的必要了。伯母恐怕等急了,妹妹快些去吧。”
长杳觉气氛有些尴尬,将盒子收进袖袋转身欲走,方走了没两步就被头顶一颗落下的青枣直直砸到头。
猝不及防的,长杳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紧接着,头顶传来少年恣意的朗笑声。
“刚才那么凶,怎么现在乖得跟猫崽似的。”
她捂着额头,茫然抬起头。
四月春光熙和,碎金般的光透过青枣树繁茂枝叶投落在树上白衣公子的衣襟袂摆,璀璨晃眼。
而他着一身如霁雪无暇的交领直?长袍,内搭月白中衣,腰间以墨蓝绦带束紧,肩宽腰窄。
不但袍上没有暗纹绣花,浑身亦无多余缀饰,他甚至不束冠,鸦青的墨长发就这么全部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身后,透着丝绸般流光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