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差一波接着一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荣国府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将整条宁荣街上的人都吸引过来了,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比过年还要热闹,
“啧啧,好大的排场啊,听说是荣府二房政老爷膝下的公子中了会元,当真是朱门出贵子啊。”
“不愧是衔玉而生的贵人,自带祥瑞,中了会元也不出奇。”
“哈哈,错了错了,这次中会元的不是那位,而是庶出的哥儿,排行第三,没听见喜差们报贾环老爷高中吗?你说的那位大名叫宝玉,虽是嫡出,却不好读书,终日在后宅脂粉堆里厮混,至今竟连县试都没过,如何中得了会元?”
“原来如此,哈哈,原以为是宝玉,敢情竟是块顽石,不过话又说回来,前段时间东府被抄家,西府这边大房也是抄家夺爵,又盛传贾家欠着几十万两外债,不得不遣散奴仆,停发月钱,我只为这贾家要完蛋了,没成想竟又出了这么一名了不得的人物。”
“那是老兄你不通,像这种百年豪族,根底深着呢,又岂会轻易彻底倒下,先不说别的,宫里还有一位贵妃娘娘呢,除非谋反,否则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贾环倒是异数,据说从小也十分顽劣,不爱读书,谁知突然跟被神仙开了窍似的,刚开笔一月下场县试,竟拿了案首,接着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拿下府试和院试案首,接着又是乡试解元、会试会元,连下五元啊,啧啧!”
“这位只怕真被神仙点拨过也说不定,要不就是荣宁二公显灵,像这种开国公侯世家,要不是有神灵护佑,如何能出这一门两国公?可见贾家气数未尽,自有神助也!”
一众看客正窃窃私语,谈论贾家的长短,忽闻有人高声道:“让开让开,政老爷回府。”
原来贾政回来了,李十儿等四名随从趾高气昂地在前开路,守在门口的贾家奴仆也急忙迎上前,将围观的看客赶到街道两侧。
此刻贾政坐在马车内,看着四周的人山人海,听着窗外飘出来的赞美之词,不由心情愉悦,扬眉吐气,一扫自年后以来的各种阴霾。
马车终于驶到门前,贾政宝相“装”严地下了马车,一伙人立即围了上来,正是贾政当初养着的那批清客,詹光和单聘仁之流。自打被贾家被抄后,这伙人便销声匿迹了,这会竟又一个个冒了出来,跟结束了冬眠的青蛙似的。
“恭喜政老爷!”
“大喜大喜,恭喜老世翁,小的早已瞧出环哥儿不凡,雏凤清于老凤声,将来非是池中之物啊,如今果真应验不爽。”
“正是正是,环哥儿连中五元,简直天降文曲星也,当然,也有政老爷教导有方之功。”
贾政虽然已经看清这帮家伙的嘴脸,但听着那一声声肉麻的恭维,还是有点飘飘然,一边捋须谦虚了几句。
这时管家林之孝闻讯急急迎了上来,施礼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喜差已经迎进门招待,接下来是否开祠堂祭告祖宗?”
“自然是要的……”贾政忽然醒起贾家的祠堂在宁国府那边,而现在宁国府已经被抄没充公了,大门上还贴着封条呢。
这下贾政尴尬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揭了封条进去祭祖,便改口道:“等环哥儿回来再说,对了,环哥儿可回来了?”
“尚未,环三爷现在正与同窗在醉月斋饮酒,只怕要下午方回。”林之孝答道。
贾政点了点头道:“是该请一请同窗,我且去见老太太,外头你暂且照应着。”
贾政说完便进府,径直到了后宅给贾母请安,刚说了两句,外头便有人来报:“凤藻宫的夏公公来了。”
夏公公即是贾元春身边服侍的大太监夏守忠,贾政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去,亲自把那夏太监请进了荣禧堂。
这位夏太监约莫五十许岁,面白无须,一见面便笑眯眯地道:“恭喜政老爷,得知环哥儿中了会元,娘娘十分高兴,特赐了一对笔洗,两块上品徽砚,另有极品羊毫笔两支。”
贾政连忙跪谢,并让人给夏太监封了两百两银子赏钱,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位胃口不同一般,平常便总派人来贾家敲竹杠,如今亲自来了,贾政自然不敢少给。
夏太监得了赏钱,眉开眼笑地道:“另外,皇上也在贵妃娘娘跟前夸奖了环哥儿,贵妃娘娘趁机求得皇上恩准,允许贾家祭告祖祠。”
贾政又惊又喜,急忙又跪谢皇恩浩荡,一面急急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贾母,一时皆大欢喜,除了少数人,譬如王夫人和王熙凤。
…………
再说贾环,看完榜后便在醉月斋摆了一席酒,又派快马出城接山长孙承宗和老山长叶高,最后孙承宗来了,但老山长叶高却以年纪大为由婉拒,不过却让孙承宗捎来一幅亲笔字送给贾环,以示勉励。
这幅字正是叠翠书院的校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贾环自然明白叶高送自己这幅字的用意,当下郑重地从孙承宗手中接过,并立即交由沐野拿去找人装裱,对于这位睿智的长者,贾环还是十分敬重的。
这一席庆功酒一直饮至午后,众人方兴尽散去,贾环带着五六分酒意回到贾府门前,林忠林富兄弟已经提前收到消息,早早便带着男家丁们列队在门前恭候了,只待贾环的马车驶至近前,一捆十万响的鞭炮便立即点燃,可谓下足了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