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即便是王候将相亦难免有几家穷亲戚,那刘姥姥的女婿叫王狗儿,祖上曾与金陵王家连过宗,父辈日常也有走动,但到了王狗儿这一代便彻底断了往来。
那王狗儿也没啥本事,只靠着两亩薄田养家糊口,而婆娘刘氏还挺能生的,三年抱俩,于是吃饭的嘴多了,干活的手却少了,只能把寡居的岳母刘姥姥接来帮忙带娃,但日子过得还是一年不如一年,好不容易勒紧裤腰带过了年关,眼看春耕在即,却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若误了农时,只怕一家子今年都要饿死了。
那王狗儿一筹莫展,只能拿自己婆娘寻闲气,刘姥姥看不过眼,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你们家祖上曾与金陵王家连过宗,如今王家二小姐(王夫人)嫁到荣国府贾家去了,不如厚着脸皮上门求一求,弄点钱银渡过难关。
那王狗儿面皮薄,再加上两家早就断了往来,自然不愿意去打嘴现世,自讨没趣,然而这个刘姥姥虽然年过七十,却谙于世故,而且很有“冲劲”,眼见女婿不中用,竟亲自带着才几岁大的外孙王板儿进城,直奔宁荣街而来。
然而刘姥姥到了宁荣街一打听,顿时心凉了一大截,才知道贾家上个月竟出了大事,不仅宁国府被抄了家,荣国府的大房也被抄没了,想当年贾家一门两国公,是何等的显赫荣耀啊,结果弹指间便败落,双双丢了爵位,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一时间,刘姥姥也犯难了,虽然荣国府二房的政老爷保住了,但听说不久前才遣散了许多奴才,可见日子也并不好过,自己这时上门打秋风实在有点不合时宜。
刘姥姥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碰碰运气,毕竟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于是硬着头皮上前敲门求见王夫人。
刘姥姥的运气不赖,下人通传时,王夫人正在贾母屋里侍候,而贾母近日病情已经大好,再加上昨日得知贾环考得不错,所以心情也愉悦,便命把刘姥姥叫进来见一见。
这刘姥姥虽是个穷村妇,但一把年纪,倒是颇有点见识,再加上能说会道,竟哄得贾母笑口常开,后者一高兴,便把薛林诸女都召来相见。
在原著当中,刘姥姥这个角色的戏份还是挺多的,是个重要的线索人物,数进贾府,见证了贾家兴衰荣辱的全过程,所以贾环也来了兴趣,随同诸女一起去贾母屋里,见了这位大智若愚的村姥姥。
贾母大病初愈,精神还是较为疲弱,待众人相见过后,又稍坐了半个时辰,便让王夫人将刘姥姥领下去好生招待,贾环等人也各自回园子去了。
王夫人本来就不大把刘姥姥这种穷亲戚当回事,再加上近日心情不好,手头更不宽裕,所以只吩咐下人准备一些吃食招待了刘姥姥,又封了十两银便打发其离开。
那刘姥姥原不抱多大希望,毕竟贾家如今也不好过,所以能吃一顿饱饭,又拿到十两银子,已经相当满足了,于是千恩万谢,拉着外孙王板儿便屁颠屁颠地离开,及祖孙二人行至二门处,忽闻身后有人叫道:“姥姥请留步。”
刘姥姥转首望去,只见一名美人脚步轻盈地追上来,二八芳华,生得极为标致,香肩如刀削一般,身形窈窕多姿,就像迎风摇摆的柳条儿似的婀娜动人。
“这不是之前在老太太屋里见着的表小姐林姑娘么?”刘姥姥揉了揉眼睛,讶然道。
负责领路出来的婆子忙道:“别瞎说,这是环三爷屋里服侍的晴雯姑娘。”
刘姥姥讪笑道:“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远远的看着,这体面气度倒有点像是林姑娘。”
这时晴雯已经走到近前,刘姥姥连忙见礼,陪笑道:“晴姑娘纳福。”
晴雯微微侧身避过,福还一礼,将一只包袱塞给刘姥姥,笑道:“听说姥姥要走了,这是我们环三爷送给姥姥的,这时先别打开,等回了家再看。”
刘姥姥接过包袱,只觉沉甸甸的,不着意地捏了捏,硬硬绑绑似是金银之物,不禁受宠若惊,连忙道:“哎哟,环哥儿太有心了,我得到跟前跪头谢他才是。”
晴雯摇头道:“不必了,这里到园子还挺远的,你老还是赶紧出门回家吧,仔细天黑了落路上了。”
刘姥姥闻言拉着外孙王板儿就地跪倒,叩了几个头,又千恩万谢,这才喜滋滋地出了贾府的角门,寻了一偏僻处偷偷打开包袱来看,顿时喜翻了天,原来里面竟装有一百两银子巨款,另外还有两匹崭新的洋缎。
刘姥姥不禁惊喜交杂,想起当时在贾母屋里,那位环哥儿也在场,虽然生得丰神俊逸,温润如玉,却不怎么说话,想是瞧不起自己这个乡下人,没想到人家出手竟如此大方,啧啧,这次真的遇到活菩萨了。
再说晴雯回到阅微居向贾环复命,后者正和曼达琳在院子里放风筝,便走近前道:“回三爷,包袱已经交给刘姥姥了,老人家高兴到不得了,硬是拉着外孙子跪倒叩了三个响头。”
“嗯,知道了!”贾环点了点头,但注意力显然都在飞了一半高的风筝上,不停地来回拉扯风筝线,试图把风筝放起来,但那风筝却偏偏不争气,飘飘摇摇,像喝醉了一般,最后一头栽了下来。
晴雯本来绷着俏脸的,见状噗的失笑出声,又连忙掩住小嘴,表情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