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姑父,彼此也都知根知底,寸头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金胖子问起来,他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不仅把雷耀前后做过的事夸张地讲了一通,还把大家为何离开上海的缘由告知,听得金胖子一愣愣的。
原本以为金胖子会赞扬几句,却没想到这平日里老不正经的家伙,竟变得异常严肃起来,锁着眉头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咂了咂嘴:不行啊,你们要留在这,我麻烦就大了,秋棠县这边日本人的眼线也不少,就比如刚才那张老爷子,他说不准跟日本人也有联系,你刚才没瞧他那样吗,这是幸亏我反应快,不然被你傻小子说漏了,咱家都得遭殃了。
金胖子没直说,但也听得出来,雷耀对于他们来说就跟个祸端一样,老百姓安稳地过日子,谁也不想被牵连,可是寸头并不觉得不妥,忙对金胖子说道:姑父,你只要让我们待两天就行,老大会有其他安排的,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
别说两天,一天也不行,万一被外面人发现了,你难道就真不担心吗,不说我还有你姑姑呢,从小她就疼你,你不能害了她。金胖子没有缓和的口气,甚至转身望着里院,好似要去把李之贻立马赶走的样子。
其实这事提起来确实让人担忧,可实际上也不算个事,只要安稳地藏着,不会有人发现的,危险不过来自金胖子的臆测。想到这,寸头起身拍了拍胸膛:我们保证不到处跑总行了吧,再有麻烦也不可能找进院子里。姑父你别胡思乱想了,真没事的,你就答应了吧,要不然我去找姑姑,把你藏钱的事都说出来。
藏,藏什么钱?你可别乱打报告,你姑姑本来就疑神疑鬼的。对比雷耀的事,金胖子更在意私房钱,听寸头一说,立马把张老爷子留下的定金掏了出来,刻意在柜台上甩了甩。
寸头看得明白,顿时一笑:这个我不管,你要不同意,我现在就去告密。
诶,别别。见寸头还真想去里屋,金胖子立马服了软,三步化作两步堵在门前,犹豫了下最终叹出口气:那成吧,但是得说好,不能待时间太长,而且平时也不要四处乱跑。
那肯定没问题啊,姑父。寸头嬉皮笑脸的,一把将胳膊搭在金胖子肩膀上,挑起了眉头,既然你同意了,那得抓紧收拾几间好点的屋子出来啊,我老大他们很快就会到了。
寸头对雷耀的态度,看起来比亲人都重,金胖子逗笑着推开了他,故意装作吃醋的生气样子,噘着嘴道:你老大你老大,这都成我老子了,我得供着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对你姑父我这样过。
瞧你说的,咱们可是亲人,还用得着那么多事嘛,再说了,我大哥可比那姓张的老爷子有钱多了,我不知道那张家楼是做什么的,但是我大哥要是把钱拿出来,把整个秋棠县买下来都差不多。
寸头越说越得意,实际上雷耀具体有多少钱他也不知道,买个县城用多少他更不清楚,只是大概估计。原本就带着夸张意味,但见钱眼开的金胖子一听还真当成了一回事。
你说的当真?
我骗别人,还会骗你吗?不过,钱这方面,我大哥说了不算,都是嫂子管着。寸头拍着胸脯说道,最后小心朝里院指了指,就见金胖子双眼立马冒了光,然后又不由地感叹,这世道,不管到哪,都得先把女人伺候好了。得嘞,我让你姑整点好吃的,这大老远的,你姑最疼你了,好好伺候你这小混蛋也是应该的,对了,你那有钱的大嫂爱吃什么?
。。。
口水鸡、酱猪蹄。。。奔波了一夜的雷霸,饥肠辘辘抱怨着,白了一眼正在发笑的张贺,问道,我说,你是不是把路带偏了,你说天明就到,这太阳都爬脑袋上了,怎么连个村子都没看见?
张贺回道:错不了,路没有偏,只是咱们绕了路,中途那会儿你不是也瞧见了,桥被人炸了,所以这才浪费了时间。
他娘的,白白多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们说是谁这么缺德,好端端的桥愣给炸了,吃饱了撑的。不提还好,想起这个,雷霸火气直冒,可他这不动脑子的家伙,话才出口立马遭到了陈默的嘲讽:看不出来那里打过仗吗,能有谁,不是就是小鬼子,我觉得肯定是想阻止什么运输。
我仔细看过,有坦克的痕迹,小鬼子不知有什么动作应该被发现了,炸桥的也不见得是,这一带的驻守,张贺不是说过吗,基本少见的兵力,我猜想可能是。雷耀分析的更透彻一些,跟在后边的张贺也连连点头,附和道:老大说的在理,这边新四军确实比较多,一般都是神出鬼没的,秋后那段时间可没少杀鬼子,我记得那时候小鬼子还让候师华发动黑帮的势力,搜索这些人,但一直也没有什么结果。
要是新四军的话,那我刚才的脾气当做没发,自家人,桥炸的好,炸的漂亮。雷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可谁也没发现始终跟在身边的郭军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一行人继续赶着路,渐渐地远处秋棠县的样子已经出现在视线之中,众人更是加紧了脚步,这个时候郭军才从后尾慢慢跟上来,整个人神采焕发,比起其他人更像是睡了一觉起来一样。
诶,这马上到了啊。
嗯?你小子刚才好像不在啊?向来杠头的二人见面,总要对上一番,想起方才聊天,雷霸这才想起来,好像并没有看到郭军,这便朝对方仔细瞄了瞄,质疑道,你不会是躲到后边抽大烟去了吧?
故意找事是吧,你哪只眼见到了,我很早就戒了,你可别造谣。郭军说着跟雷霸拉开了距离,这举动虽不是那么明显,但细心的人总会发现什么,雷耀走在前边没开口,实际心中早就有数。
雷霸不甘心,几步跟上来找雷耀理论。
你们俩一天不吵嘴都不行,不然雷霸你闻闻他的嘴巴,看有没有烟的味道。雷耀逗趣说着,也是有意提醒。
诶?好主意。雷霸立马就朝郭军贴了过去,再瞧后者立马一副嫌弃的样子:你给我走开,雷哥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啊,你那嘴巴更臭,别恶心我了。
推推嚷嚷着,雷霸始终没能得逞,雷耀心中有了结果,但却什么都没说。
秋棠县到了。
小县城没见到有日军的看守,来往的人群毫无秩序,如同赶大集一样,虽说如此,雷耀一众人毕竟人数过多,依旧分批佯装进去的,按照寸头之前提供的讯息,全部汇合在了药铺门前。
就是这里,药房。雷霸指着牌匾,看不全所有的字,但药房还是能认出来的,瞧着后边的人也都跟过来了,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拍门。
恰巧,门内出来了人,雷霸这一巴掌没来得及收回,就听lsquo;啪rsquo;得一声,金胖子顿时傻了眼,雷霸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大眼对小眼就这么望着,这时寸头从内院探头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诶?老大,你们可算到了。
你就是雷,雷。闻声,金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带着委屈状问雷霸,后者忙笑嘻嘻上前握了手,你瞧瞧,这都是误会,对不住了老头。
老,老头?我年纪看起来很大吗?
那就叫大哥,瞧你这一脸肉乎乎的,富态,哈哈。雷霸觉得自己挺会聊天的,可金胖子对他的反感越来越大,脸不自觉地往下拉了二尺长,寸头走过来准备介绍时,金胖子一把把寸头拽到一边。
跟你说,就两天,一天也不能多,我原本还以为雷耀是什么神人呢,这简直是个土耗子。金胖子没好气的说完,背着手不容寸头解释,钻进了内屋,寸头一时之间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外边的人也是如此,还都以为这个胖老板是个不好相处之人,所幸寸头跑了出来,领大家进屋,前前后后七十号人,把整个小院几乎都塞满了。
要说全部都住下,哪怕把前边铺子腾出来都不行,更别说后院仅有的五六间房,这事寸头早跟雷耀交代过的,大家无非也就是在一起吃了点东西,随后更多的人被张贺带了出去,李之贻就近租了两家的民宅,全部打点周全,作为临时休息点。
累不累?去屋里睡会吧。帮雷耀擦去嘴角的残渣,李之贻的关爱像件小棉袄,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光看着都觉得暖暖的。
不及雷耀开口,雷霸左右瞧瞧,突然想起件事来,忙来到李之贻身边:我媳妇和小姨子人在哪,什么时候到?
从上海离开时,原本定好所有人一起出发,但最后李之贻临时决定单独安排陈可可和陈朵朵两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谁也不知道,这被雷霸问起来了,她无奈笑了笑回道:她们姐俩儿跟花兰早就在县城里了,应该比我们都要早。
怎么一回事?怎么没见人呢?雷霸想不通,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所有人都等待着李之贻的解释。
实际上,在雷耀决定将赌场藏的那些钱转给亨利时,李之贻就已经有了打算,陈可可对钱的精明不亚于自己,她们姐俩儿不比其他人,平日里很少在外界露面,相对于他人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李之贻把她们安排到了亨利身边,那笔钱无论是入股经商还是转存,总归有个凭据什么的,毕竟不是小数目,完毕之后亨利自然会安排她们直接来秋棠县。
同时李之贻还有个安排,陈可可她们到秋棠县后,要在亨利的人的帮助下,选家最好的青楼盘下来,这就用得到花兰了,花兰之前的茶楼就是青楼性质的,对这行深浅她最明白,至于目的,李之贻就此打住卖了个关子。
雷霸只关心人在哪,确定很快能见到陈可可也就没再追问,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插手上边的安排,但百思不得其解的雷耀不一样,作为兄弟会的老大和跟李之贻最亲密的人,媳妇的用意他是要搞明白的。
买青楼做什么,我实在想不通。也只有在李之贻面前,雷耀才挠着头露出一副憨憨的,说置喙李之贻的想法,雷耀还差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