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楼宸余光中看到徐全和阅卷官的动作,没有理会。
他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切身体会之中。
方才看到那倒数第二张答卷,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此人眼光独到,指出的问题恰是他之前朝堂上谈论过的。
但是见他没有展开来说,又担心他是纸上谈兵。
然而看到最后一段结语的时候。
明明只是照理陈述。
道出改革律法也不是只修改这一次就可以一劳永逸,还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进行完善。
其次,只是有完善的律政放在那里,执行他的人却完全不按着上面的来也是不行的。
或是一味地严丝合缝地完全按照上面的来,不知变通,亦会出现相似的情况完全相反的两种结果。
必须在改革政律的同时,提高执行落实他的人的能力。
更确切的说。
若是执行他的人足够有能力和正心。
那么不论是如何有缺陷的制度,放在他那里,都可以变成最合适不过的规章。
制度本身是死的,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决定它是否真正地发挥作用。
这放在此次考题上是恰当的。
放在家国之上,同样通行。
他定出这一道题目,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想要改革的意图。
然而,他要改革,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南渊国的统治更加的长久。
这倒数第二的考子,虽然说的是改革,却恰好说到了他近来一直萦绕心头的痛处。
他膝下的那些个皇子。
五子魄力不足、七子野心不够、九子过于浮躁,后面的几个年轻气盛。
唯一一个各方面还算入他眼的三子,这些年一直镇守北齐,早就和他失了父子情分。
他这偌大的南渊国,到头来,竟不知道该放在谁的手中,才能使代代绵延、天下昌平。
他眼见在这几个人身上看不到希望。
就想着在他在位的时候,将朝堂上下所能顾及到的地方尽力完善。
如此下来,将来无论是谁继承了他的大统。
哪怕是能力不足,南渊国也能在完善的制度下,自发运作,不至于乱了方向。
然而此刻。
这暂不知名的考子点醒了他。
处在他这样一个天子独尊的位置。
所谓的制度朝纲。
在他看来,只要他不想遵从,就可以不顾大臣的制止强行去做。
这样的事,在他刚登基的时候,几乎是每日都在上演。
但他所不遵从和纠正的,都是那些真的不利于南渊国发展的腐朽的地方。
他的一意孤行,是在将南渊国带着往上走。
然而,若是放在一个任性妄为的君王身上,这样不顾朝臣劝阻,肆意妄为的性子,不出三代必亡。
他这段时间的想法,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想明白了这些。
夜楼宸迅速将自己的思绪从顿悟中抽离了出来。
他执起笔,看着面前的两份答卷。
再没有一丝摇摆的,选取了其中最得他意的那份。
写完后,夜楼宸刚准备让徐全把这十份答卷拿下去。
看到了答卷上的弥封条,他突然想知道这位被他破格改了名次的状元郎是何许人。
“周爱卿。”
他喊了下首等待的阅卷官一声。
阅卷官本来就觉得这次的殿试进行的格外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