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始末,我已经悉数告诉陛下。是否取信,陛下心中应该有所决断。”
潜龙左卫衙门的后堂,充斥着薄荷油的香味。
陆文奚给皇帝递上一盘点心,说完话就乖觉地站在一边。
烛火噼啪地燃,前堂问案的声音还在继续,皇帝却已经无心再听这桩案件的细枝末节。
江东被抓了个现形,只要他想,继续审问下去,必定会问个水落石出。
但是对他而言,这些内容已经没有必要去追究。
乔良警惕地投过眼神,看到皇帝的嘴唇一直抿着,眉间蹙出一道凹陷。
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触怒龙颜。
过了很长时间,皇帝才呼出一道疲惫的叹息。
“你真是陆文奚?”
陆文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陛下若还有疑虑,尽可至我大梁,请一位北大营将士来指认。”
陆文柬已经死了,就算他不是陆文奚,皇帝都想指鹿为马地找个人来,把他指认为陆文奚。
何况眼前这个,是如假包换的正主。
皇帝幽幽地说:“我北盛政事,原本不应该由你来参与的。”
陆文奚浅浅地微笑着,平静地注视皇帝的眼睛。
自从翡玉江之后身中剧毒,他身上的杀伐戾气被病痛折磨得消解了很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说:“若说‘本不应该,’我其实最不应该踏足贵国领土,但司徒信是为了救我才暴露了行踪,死在了卢孝文的手里。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我还是来了。”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
皇宫那间暗室中,昏暗的烛火和今日差不多。
他是在那里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沈鸣鸢。
虽然她把他敲晕,又是一同不讲理的问讯,算不上体面。
在那之后他回想那个夜晚,却依旧觉得,自己是从那个时候决定留下来的。
他接着说:“那时卢孝文已经落网,我本是可以离开的。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之所以没有离开,其实还是因为公主殿下。”
皇帝有些愕然抬起地眼睛。
他早就听说过陆文奚的名声。十岁出头从被囚十年的兰庭出来,没过两年就上了战场。
不苟言笑、无情冷血,在神乎其神的传言里,好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他很难相信这个男人,会因为感情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不论司徒信的救命之恩,还是对沈鸣鸢的男女之情,在一个杀人机器面前,好像都不足以构成阻碍。
眼前这个,却怎么都像无情之人。
陆文奚心有千窍,只看看皇帝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