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黄茵,沈青枫难得地严肃了起来。
他盯着手里的一筒卦签,有时候抽出几根,有时候又推回去,漫无目的,好像一定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沈鸣鸢看到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两个人坐在堂上。
堂屋门大敞着,外面的老榕树间,蝉鸣十分聒噪。
房内却安静无比。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沈青枫才说:“她能走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
自然是不容易。
就算清心楼只是个正儿八经的茶楼,她能一手生起这么大的家业,也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何况她的野心并不仅仅在商业上。
沈鸣鸢说:“我和黄姑娘见过面了,虽然没有深入交流,但也能感觉出来,她是一个很能干的姑娘。”
“白手起家,这中间的艰难,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沈青枫笑笑,“可能跟她的人格魅力有关系吧。她身边的那些人,文远也好,林篁也好,顾巡之也好,没有一个对她不是死心塌地的。”
沈鸣鸢知道黄茵惜才。她看中顾巡之的才华,想要帮助他,却也不用嗟来之食羞辱他。
她让他在清心楼弹琴,以他的琴技,那份工钱绝对不是因可怜他而多给。
文远这人,沈鸣鸢一时看不出深浅,但也能猜出来,他不是个善茬。
清心楼里牵线搭桥、捕风捉影的暗地营生,没有他的经营,是很难做起来的。
沈鸣鸢从桌子上拿起那张字笺,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想起方才文远成竹在胸的微笑,她说:“我看那人城府很深,这样的人待在黄姑娘的身边,你真的放心吗?”
沈青枫放下签筒。
“他若是不在她的身边,我反倒要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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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铺的后室,被兼做仓库使用,密密麻麻的,堆砌着各式各样的代售书册。
房间不似铺面那样敞亮。为保护书籍,终年不见天日,空气里有一股阴沉沉的纸霉味。
伙计退了下去,一个矮胖的掌柜,从书海中走了出来。
文远故意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掌柜姓孟,他的自称姓林。
两个人的寒暄有一些尴尬,难道是林篁一直在打圆场。
这个小丫头好像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嘴巴大得厉害,什么话都往外说。
没过多久,自家公子的底细,就被吐露得七七八八。
他们本是河阳府人,在河阳考了两科,都名落孙山。所幸变卖了家产,来京城碰运气。
京城这三年,收获倒是不少。
一方面,京城乡试选取的人才,要比其他州县都多一些。另一方面,京城的大官贵人也好、穷酸书生也好,多少都有一些门路,比消息闭塞的河阳府好太多。
可惜京城地价贵,吃穿用度的成本也很高,没过三年,这主仆俩就把盘缠花得差不多了。
孟掌柜一听说这事,就开始乐呵呵地笑。
“好说好说,我看公子才貌不凡,气宇轩昂,想必今科一定能一举得中。眼下不过是落魄了,需要些帮助罢了。公子替咱们抄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秋闱之前,咱们这书库里的所有书籍,公子尽可随意阅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