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姐,程云秀已经派人找了一个时辰了。”
“还没有找到吗?”
“……”
沉默了片刻,祈月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和部下在堤坝北边的一间破庙里落脚。
破庙的房顶经被风侵蚀得无比稀薄,密集的雨水顺着茅草滴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汇成一片水洼。
祈月若有所思地盯着破庙外密集的雨幕,面带愁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周围站着几个玄贞营的部下,虽然都穿着朴素的衣裳,但从他们严肃的表情上依旧可以看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他们都没有说话,破庙里只有雨水砸在房顶上的声音。
祈月抬起手臂。她的手肘处安装着两根银色的异形钢刃,雨水滴落在钢刃上,她伸手去擦干净。
沉默了很久,才对部下说:“寒羽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部下回答,“是否要属下派人去寻?”
祈月轻轻摇头:“应该是寒羽有所收获,若是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会回来的。我们还是先寻找少主的下落。”
她走了两步,离开破旧房檐的庇护,走到破庙前的台阶上。
她心事重重地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
天际浓云滚滚,看不出光的方向。
就像她,像九嶷族,像玄贞营,像她那苦命的少主。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道,于刀光剑影里苦苦挣扎。
当年族长把族人和少主交给年少的她,她用幼小的肩膀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种族,没有丝毫犹豫。
这些年她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却也还是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
——若不是翡玉江那场恶战……
她想起无端丧命的手足,和身负奇毒的少主。
累累血债,自然都要算在楚王的头上。
楚王是梁帝的亲弟,也是大梁最位高权重的皇亲。
他对皇位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曾经发动过一次宫变。
那一夜,他的剑几乎斩下梁帝的人头,若不是族长神机妙算,大梁早已经改朝换代了。
她是九嶷山最美丽最聪明的一朵玉兰花,她的人生原本不应该被禁锢在深宫内院之中。
但族人式微,为了在九嶷山谋求生存,她的父亲选择了联姻,将她嫁给比她大了二十岁的梁帝。
她年轻、美丽,聪明、善良,她在梁宫的第三年,就集六宫宠爱于一身。
也是在那一年,楚王逼宫,带人杀进皇宫。
她率领玄贞营,以血肉之躯结成最后一道城墙,与楚王的部队在宫禁中激战五个时辰,坚持到勤王之师的到来。
三日后,楚王被囚行宫,她率领玄贞营亲自押送和把守。
深宫之中,出了一位能文能武的皇妃,举朝震惊。
然而劝谏之言如同雪片,自此再没有停下来过。
那个时候祈月刚刚懂事,她从父母那里听过一些只言片语。
大都是一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老生常谈。
皇帝扛不住舆论的施压,不得不将崭露头角的她送回后宫。
玄贞营大权落入旁人手中,她从一个踌躇满志的新任族长,变成一个深宫内禁的普通宫嫔。
她是个无比豁达之人。杀伐将军她做得,贤妻良母她也做得。